番外1

番外——那个男人

周慕江从餐车走回座位，发现哥哥正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哥，你在看什么？”周慕江伸手在周辰川眼前晃了晃，眼神中闪过一丝调皮笑意。

周辰川腿上平摊着一本人文杂志，目光停留在左前方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没事。”他收回目光，继续垂眸看书。

过了会儿，周辰川忽然站起身。

“我去买瓶水。”

“哥，后几节有点脏你别过去了……”周慕江话还没说完，周辰川已经穿过车厢连接处走进下一节车厢。

车窗外是隆冬，薄雪白茫茫覆盖在深褐色土地上。

这一次的出行纯属偶然，他们是瞒着父亲偷溜出来的。昨天周辰川接到父亲来电时，回答沉稳，只说自己和弟弟慕江正在家里准备年夜饭，让爸爸和阿姨不用特意赶回国内团聚，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再往下的几节车厢连接处和通道或坐或站着人，地上瓜皮果壳散碎撒了几处。周辰川避开几个坐在地上的人，穿过第二节车厢的连接处，停下脚步，望向左前方。

一个女孩穿着宽松的高领毛衣，怀里抱着一团白色羽绒服。她扭头一直望着车窗外，肩膀时不时微微耸动着，周围没有人发觉她正在低声抽泣。

周辰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她还在哭？已经哭了一路了吗？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女孩这么伤心？

周辰川发现她是在一个多小时前他起身去餐车寻周慕江时，他从过道走过去，为了避让抱着孩子的女人，他停了停脚步，侧过身正好注意到这个女孩。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边位置暂时空着。这趟火车迎来送往不少人，座椅套又脏又旧，可偏偏她纤尘不染，像飘落在冰川上的蒲公英，纤细柔软，无根可依。

周辰川承认，第一次的关注是被她落泪时清冷倔强的神情打动，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那一秒。

正在出神，忽地身后一只手搭上周辰川的肩头。

“哥，你怎么站在这里？”周慕江见周辰川迟迟未归，主动找了过来，却没料想周辰川寂静地站在一堆席地而坐的人之间。

他和哥哥是双生子，外貌几乎无异，只是眉宇间神态截然不同，哥哥沉静，此时如同柏树独立林间。

周慕江只觉得好奇，顺着周辰川的目光向左前方望去。

“咦？”周慕江也被这个坐在窗边一直紧抿着嘴唇低声哭泣的女孩吸引，“哥，你是在看她吗？”

周辰川收回目光：“走吧，别打扰她。我们回去。”

“她为什么哭？”周慕江来了兴致，直接越过周辰川朝女孩的位置走过去。

见周慕江走向女孩，周辰川默默地把刚拿出来的手帕放回口袋里。他没有回去自己的车厢，而是继续往前走，走到餐车车厢买了两瓶水和纸巾。

“有热饮吗？”周辰川问。

“只有现冲咖啡和奶茶。”餐车员正在柜台后理货，头也不抬地回答。

周辰川目光巡视过柜台台面，指了指放在加热柜中的瓶装饮料。

“请给我一瓶柚子茶。”

“哦，二十。”

周辰川付了钱走回刚才那节车厢，抬眸只见周慕江自来熟地坐在那女孩身旁，似乎正在跟她聊天。女孩依旧抿着唇，她双眼红彤彤，周慕江一直逗她说话，她却微微蹙起眉头，看他一眼又扭过头继续望向车窗外的雪景。

***

再次遇见那女孩是在几天后。

周辰川和周慕江在这座古镇的一家民宿中落脚。因为过年的关系，古镇街面上店铺关闭大半，有小摊贩出来摆摊售卖手工灯笼、捏面人、糖画，街坊小孩们围了一圈十分热闹。

这几日周辰川总寻不见弟弟的踪影，明明是周慕江带着摄影器材说要来古镇观光，可这会儿夜幕低垂，周辰川却没找到周慕江。

一个人在民宿待着无聊，周辰川索性带上相机出门，漫无目的的在古镇中闲逛。

河道的尽头有人在放烟花，火树银花在夜空中绽放。烟花的光亮落在河面上，溅落一层层如碎银般闪烁的光影。

周辰川跟着人潮走，一路走到桥上。桥的两端高悬着红灯笼，随风摇曳。桥上视野开阔，景致古雅，周辰川举起相机调试画面，忽地，他从镜头中注意到桥下青石板路上站着一个女孩。她体型纤瘦，彷徨地环顾四周，似乎正在寻人。

是她。

周辰川的动作微微一滞。

下一秒，女孩似乎寻见要找的人，脸上扬起笑意，朝一个方向挥手跑过去。

周辰川下意识按下相机快门。

咔嚓。

正是这一秒的怦然心动，此后打破寒苒平静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