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作妾
一声轻笑,仿佛寒冬时节燃起的暖炉,充斥着洋洋煦意。
“我怎会不同你说话,我不过是在恼自己罢了。”
沈寒山收回手,敛衽于身后,望着眼前女子如一汪清泉的眸子。
他庆幸并未燃烛,所以她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直视他,不掺杂任何的尘世烦扰。
“沈少傅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花?”
她出声问道,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不再是沉晦莫测,而是仿若孩童摆弄的玉珠落于玉盘,清脆欢愉。
可话音刚落,眼风一转,却突然瞧见一个玉白色的物什从沈寒山袖中落了出来。沈寒山却好似并未发觉,只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卞宁宁上前一步,将那物件捡了起来。青葱般的手指摊开来,却见一个皎白色的香囊正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之中。
明明是更深夜重之时,可她只觉得手中那抹白色格外乍眼。
她记得这枚香囊,正是今日丹荔在马车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的那枚。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这香囊是丹荔做给沈寒山的,却仍是让她愕然。
原来他将这香囊收下了。
她以为他对丹荔无意,所以昨夜才不肯与丹荔同屋,犟着在马车中宿了一晚。
可转念一想,是了,丹荔年少可爱,全心全意爱慕着他,他便是收了,又有何奇怪?
沈寒山正想同她说些什么,却见她不知从地上拾了个什么物件,怔怔地望着手心。他垂下眼帘,便瞧见了个陌生的香囊。他只当是她无意掉落的,并未过多在意。
可谁知却又听面前女子极尽疏离的声音传来:“沈少傅这花,为何不送给丹荔姑娘?送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沈寒山原本舒展的面容僵住,眉心拧了两条深深的竖纹,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戾气。
“我为何要送给她?”
纵使心里已是燃起了怒火,可他仍是用着柔和的语气问道。
“丹荔姑娘人比花娇,满心满眼都是沈少傅,为何不送给她?”
说罢,卞宁宁将手里那捧木香猛然摔到地上。簇拥重叠的木香花瞬间散乱一地,掩盖了被她一同丢弃的那枚香囊。
沈寒山知她最爱此花,摘花的时候更是耐性十足,挑拣了枝头开得最繁盛的花株。摘了一丛又一丛,仍觉不够,到最后竟是要用发带紧紧缠绕在一处才能握住。
可他还觉得不够多,只怨不能将那耷了满墙的木香花都摘来送给她。
可如今这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他才发现原来他摘了这么许多。只是这花却再没有方才那般夺人心魄的美感,只剩满地零落,与被野火燎原的死寂一般无趣。
卞宁宁抬起那双荡着水雾般的眸子,看着他,声音中染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决绝:“丹荔姑娘确实甚好。”
“样貌出众,乖顺淑静,沈少傅若是喜欢,娶作妻子,倒也相配。”
“但若是沈少傅嫌她身份低微,纳为美妾,也无不可。”
沈寒山死死盯着那张樱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却是诛心之言,仿佛当头下了场倾世大雪,寒意覆满心头。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膨胀难耐的怒火,靛蓝锦靴碾过破碎满地的玉白色,抬手禁锢住她的肩头。
“卞宁宁。”
久违的,她的名字完整地被他唤了出来。
“所以你为了让她帮你指认郝盛远,便是这般狠心,将我往外推吗?”
字字铿锵,仿佛咬碎了满口银牙,和着心尖上冒出的血肉,在唇边化作无尽的怨怼和不解。
他原本不想说的,即便昨夜彻夜不眠,他也不愿这般猜想。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问上一句,是否这两日她突然的冷漠,皆因平白多了个钟情于他的丹荔?
是否是因着这丹荔,恰好是她如今手里对付郝盛远最大的筹码?
这段时日以来,他以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在渐渐消散,可如今不过是来了个丹荔,仿佛从前的种种就都是大梦一场。
肩上传来一阵疼痛,让卞宁宁不禁凝了眉。
可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表情,沈寒山却仍是当即察觉到。他陡然松开紧紧覆住卞宁宁肩头的双手,置于半空中。
手中空落落的,一如胸腔中的那片方寸。
卞宁宁也没有料到沈寒山竟是将这两件事关联到了一起,可她也不愿过多解释。不管是因何缘由,总归她不会与他再有任何情爱上的纠葛。
既然娇女有情,郎君有意,又凭何要来指责她将他往外推?
他又何曾真心实意对待过她?
“即便沈少傅从前对我有情,却也大不过权势地位。如今沈少傅位极人臣,将来太子即位,郝盛远下狱,您就是一人之下的朝国太师,什么样的女子不会有?”
“便是像郝盛远一般暗中娇养骗取一两个女子的芳心,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