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尸

和我一起吧。”

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但林絮还是觉得有点急了，虽然她一直都想回小剑峰，可是却不是只顾着回小剑峰。

她路上还带了大黄和苏画。

林絮眼神犹疑，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闵时转念便想到了她的担心之处。

“前日城主府中招了一批小丫鬟，不如你挑一个路上使唤？”闵时笑了笑，举动间犹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轻快和自在。

“那便多谢这位弟弟了。”

林絮干笑两声，尚且还摸不透闵时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最多也就是在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并不往心里去，直到她在一群小丫鬟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苏画梳了两个包包头，穿着麻布衣衫，这几日瘦了不少，瑟缩在最后一排，眼睛也不敢抬。

很好，原来是要把人送回来，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弟弟。

看着苏画挤在一群女孩中间沉默不语的模样，林絮清了清嗓子，指着苏画说：“就最后低着头那个。”

那日林絮出去后，苏画总觉得走廊里面有人，他不敢去开门，又很恐惧，就悄悄打开了窗扇，从里面跑了。

却不料他刚跑出去，那些人还没追上来，林絮就回到了客栈。

苏画躲在巷子里看着林絮被一群人围住，双腿都在打颤。

这哪来的活路，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苏画趴着墙往外看，忽然有人让他快离开，苏画脑子晕晕的，犹豫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他还要去找哥哥，还要去找其他的亲人。

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他还有一个重要的秘密没有说出去，哥哥需要这个秘密。

苏画跑着跑着，忽然泪流满面。

他不敢哭出声，死死咬着嘴唇，一路没有目的的跑，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停下。

就算我去帮林絮也是改变不了结局的，苏画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一阵鸣笛声忽起，苏画抬头，正是拐角处的客栈中传出来的。

那扇窗户半开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雪白的骨笛，那骨笛正发出声音。

那人的袖口绣着金色的仙鹤，在月光下反射出晃眼的光，苏画一时忘了哭，只呆呆看着那方衣袖。

一抹黑色身影忽然从头顶越过，从半开的窗扇处翻了进去。

苏画认出了这人正是让他离开的那个黑衣人，他还想再看，窗口却猛然伸出一张脸，对着他笑了笑。

那一刹那苏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人的面目如此熟悉。

苏画满心恐惧，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又心惊胆战的躲了几天，整日如同惊弓之鸟。

他决定去给林絮收尸已经是三日后了。

三日后还能收什么尸？早就被打扫干净了，苏画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

他做了很久的乞丐，流浪了很多地方，可他从来没有偷过东西。

那日白天他缩在巷子里，跟在别人身后潜入店铺，抓起纸钱和香烛就跑。

那是他第一次偷东西。

苏画带着纸钱和香烛来到了客栈门前，夜深人静，苏画最怕鬼怪妖魔，此刻也吓的瑟瑟发抖。

“林絮，我给你烧纸钱来了，你原谅我。”

“我也不是故意要跑的，我还要去找我哥哥，我不能死在这里。”

苏画蹲在巷角念念叨叨了许多，他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好像把自己的过去都念叨了一通，又好像来来回回只在给林絮道歉。

他将香烛纸钱一一摆出来，双手合十，跪下给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对不起。”

苏画又连连道歉几声，夜风吹过，吹得纸钱哗啦啦的响，苏画将香烛拿起来摆好，风却一下刮起来，将纸钱全都吹飞出去。

苏画手忙脚乱的去捡纸钱，可顾了这边，另外一边的纸钱却被吹得更远了。

孩子小小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孤寂，苏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弯腰继续捡着之前，他将捡起来的纸钱一张张整理好，然后继续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他捡了好半天才将飞出去的纸钱捡回来。

苏画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可一会又流了一脸，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重新回到摆了香烛的地方。

“对不起。”

苏画这几日几乎都在说这句话，走路撞了人说、自己摔倒了说、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这样说。

苏画恭敬的跪好，将纸钱小心压在膝盖下面，身上无意识的在口袋了摸了摸。

苏画的表情崩裂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火折子，没法烧香烛。

一瞬间天崩地裂，苏画失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