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众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青衫郎君，一时安静下来，不过瞧着她维护的是那要拆迁的人，眼中的敌对之意渐渐滋长。

“实在是我们对不住大家，没有经过大家同意就开始拆。”

这群人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便是他们并未征询意见，来到就开始拆，让他们未感到尊重罢了。

纪玘歉疚又坦荡地看着他们，温声道：“也是我们没有考虑好大家经营的问题，就毁坏了你们辛苦建的房子，打扰了大家的生意。”

她话锋一转，看向那茶铺主人：“将士在外征战，为了是万民的安居乐业。他们为每一个人而战，也为每一个人而搏。所以……”

那人以为她又要说为大义舍小我，心中忿忿却无奈，说得好听，句句都是软刀子。

“所以我们为官者，实在不应该忽视百姓心，漠视百姓利。是我们考虑不周，对不住您。”她双手捧着那个完好无损的茶杯递给她，又与谢郢等人一起向他鞠躬道歉。

茶铺主人没想到她真能放下面子，诚心向他俯首道歉，一时为自己的揣测羞愧难当。

“可是，这也并非全是我们本意。民生多艰，我们也是百姓一员，又怎会刻意为难大家？实在是建坊一事过于匆忙，所议事宜并不全然完备，又兼我家大人一连半月未曾休息，皆为新坊一事，可竣工之期已定，其间多难，匆忙之下才做出此举。”

她看了看谢郢，他眼周的乌青发黑的眼圈自然不会作假，接着道，“官民之间，和谐相处，是我们大家乐见，也是边关将士乐见，更是陛下殷殷所望。”

她表情依旧谦恭，语气却渐渐加重。

“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好好解决，绝不会让大家有一丝一毫的损失，请你们再给我们两天的时间。”

她语气坚定，眉宇间也是一副浩然正气。

街旁的小贩听到她坚定的承诺，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定然做不了假，踌躇地问：“你，你真能保证我们的房子还有生意都没事？”

“绝无虚言。”

围观之人看到这事基本已经解决，纷纷打算离开。

说得好听，做不做得到还是另一回事呢？还是看两日后的情况吧。

“等等，”她瞥着了一看周围的人群，突然拔高了声音，“今天损毁了大哥的铺子，实在对不住，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纪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家：“算是我们的歉意和补偿。”

“这……着实用不了这么多，你这银子，都快把我这铺子买下来了。”店家惶恐，不愿接受。

纪玘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稍作思索：“现在日头正大，大家看了这么久，想来一定口渴了，如今事情也解决了，那便请在座的各位喝茶歇歇吧。还有西边正建坊的匠人，劳烦大哥，送些茶给他们吧。这样总足够了，就是辛苦您了。”

有生意做，店家哪会不愿，顿时眉开眼笑地请他们进去喝茶。

围观之人见有免费的茶喝，纷纷奔向茶铺，也没人再管那一处断墙了。

人流拥挤间，纪玘躲到一边，瞥向人群中，果然有一人逆流而行。

他穿一身白衣，腰带上的纹路似乎是竹纹，除此没有繁复的配饰，十分简洁。

她无意追人，不多时便收回目光。

季朝谕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散开的人群，随即锁定那个着青衫的男子，唇角微微上扬，吐出的声音却半点温度都不含：“巧舌如簧。”

为武将建坊的事近来敏感，方才此事当然可以说因武将建坊损害商贩利益，也可以说因官员藐视民生袒护权贵，稍有不慎，被那群老狐狸利用，那便是满盘皆输。

“施之以小惠，谋之以大利。昭临，你说他聪明吗？”

“寻常人不会有如此魄力，也不会有这样的财力，见事情难以掌控就走进当铺换了一锭银子出来。从某些方面来讲，很聪明。”掩在阴影处的一个人影应声道。

很聪明…

季朝谕身穿一身飞鱼服，蟒样的纹路此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此时他侧过脸，看向他，轻笑出声。

何止是以财力摆平事情的魄力，从她进入风波中心后，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步步为营，看起来真诚可信，却一点点就事情推向她最乐见的局面。

即使如此，也不过是一眼望到底的聪明罢……他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他眸底划过一抹阴厉之色，她竟敢拿陛下暗胁，甚至于这份利用缥缈到他连半点证据都捕捉不到。

就是这份了过无痕的暗协，在你尚未意识到它存在时，就已然达成她的目的。

季朝谕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年，什么牛马鬼怪没见过，他敢肯定这绝不会是他无心之失，聪明人是不会浪费自己一言一语的，即使如此，他却难以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将她定罪。

日头渐移，茶铺老板早已毕恭毕敬地将纪玘迎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