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他
三天之内,你就知道结果了。
这是姬名山的原话,商女能从中料想到,姬名山定是给她的父母设下了三日的期限,若不来救,后果自负。
自姬名山来见了她,她便满心的焦躁,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拖着双脚腕间的长条锁链,在宽阔的水渊狱中来回踱步。
脚腕间锁链束缚得紧,根本不容人逃脱,但却又意外地很轻盈,不至于伤了腕骨。
连囚禁,都还体现出这种细腻的心思,令人毛骨悚然,商女一时不知,是该说姬名山熨帖,还是虚伪。
她被禁锢在此处,虽然行动不得,但经过多次试探,倒也让人发现:外界的消息没有被限制,只要她问,看守的鬼卒便会告诉她。
她完全可以将这理解成姬名山的自信,他根本不在乎她得知或不得知。
而她通过这些守卒之口,能知道人族动向,譬如人族目下未有要退守的姿态,但也没有进攻之状。
而鬼族则更不必说了,也是一样的。
仿佛两方就这样僵持了。
但商女了解自己父亲的用兵风格,当退则退,当进则进,而目前显然是当退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只令她愈发不安。
而她急需告诉自己的族人,万不可前来营救。
*
“君上。”属官九里恭恭敬敬行礼,禀报,“已经快两日了,人族未有动作。”
姬名山听了,料到如此,只淡淡地应:“不急,至少得等足了三日。”
九里微显不解,又道:“属下倒觉得,那人族的重光首领若是聪明,便不会来。”
殿外池苑,姬名山临湖观望,随即洒落一把鱼食,池鱼争相抢夺吃食,搅碎一池绿波。
他不予置否,只说:“这与聪明,没有关系。”
“可是,一边是自己的族人,一边是死去的女儿,怎么看都应该以族为先吧。至于女儿,死都死了。”
他这话带了明显的鬼族思维,姬名山听了,觉得正常,也觉得好笑。
他们这一类,属元鬼,元鬼可由天地万物而化形,无父无母。纵使元鬼之间亦可通婚生子,但总体来说,鬼族亲缘淡薄。
正因为没有上下亲缘,因此难以理解人类的舐犊情深。
但与人类交手的多年来,姬名山早已看得明白,人族的思维和情感本就与鬼族不同,因此不能以己度人。
他成为鬼族的神话,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战,从来离不开心理。
人间重情。
所以……
“再送支骨箭去吧,附上她女儿的魂魄气息,好叫人辨清现实。”游鱼争尽了吃食,一尾尾散去,“顺便说……”
“本君耐心尽了。”
*
翌日近晚,人族转战,突围罗婆谷包围圈,退守本营,采严防坚壁之策,拒绝出战。
这个消息传来商女耳中的时候,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毕竟退守,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这也意味着,重光放弃营救。
她松了一口气,但姬名山却不,这与他的预料颇有差异,因此在这样的转变之下敏锐地嗅出了异样。
来兴师问罪。
商女已预料到了他会来,但不曾预料到,他来得比想象中的要早。
水渊中的第二次见面,她变得更警惕,如临大敌,但也比上一次见面更为冷静。
依旧被锁链束缚,商女状态紧绷,只瞪着眼将目光往他身上落,而姬名山不说什么,微勾了勾眼眸扫她片刻,似有思索。
才道:“姑娘,看来,在你父亲眼里,你也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在这场选择之中,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人族退得这般决绝,丝毫不考虑她的处境,仿佛只是丢弃了一颗没了用处的棋子。
商女皱紧两弯烟眉,不悦:“要你管。”
“你倒心大。被亲生父亲弃之于不顾,竟也毫无怨言么?”
商女拒绝交谈,不愿在语言上透露任何信息,也并未流露出怨或是不怨。但从对别人情绪波动的捕捉上来说,姬名山倾向于她不怨。
有一刹那,难得地,他对自己在人心上的把握产生了一丝怀疑和反思。
但又极快地复盘,令看守的鬼卒进前来,问:“她都接触过谁?”
商女听着,眸华微变,但面色不改。
是这样,她的确做了文章,但做得很隐蔽,她不希望被姬名山发现。
一天之前有鬼卒来,要取她的魂魄气息。当然,她也没得反抗。
只不过,早在姬名山命人来取之前,她便料到或许有此一举。
与姬名山交手的时日以来,她最大的感悟便是:姬名山此者,虽然为鬼,但却比人更善于操纵人心,讲究一个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