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芷若拿着玉如意怔怔发呆，若不是这一柄玉如意，上一世她家的血海深仇如何得知，一家老小可真的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直把退思园烧成了一片瓦砾焦土。

自己已出嫁，随李照在去长安勤王的路上，躲开了这一劫，可她的家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退思园主仆上下一百多号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哥哥的随从彘奴一个。

恒通典的掌柜薛庸去报官，洛阳尹田步之说这是南阳流寇所为，南阳流寇有百万之众，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他洛阳尹就更没办法了。

要怪只能怪江梦鲤平日不知韬晦不知足，赚那么多钱干什么，无怪流寇不抢别人家就抢他江家。

田步之这狗贼满口歪理，又什么南阳流寇，这桩灭门惨案根本就是杨山孙虎这伙强盗所为。

那个孙虎，本是裴阿娇之母清河长公主的家奴，是她们家门下第一得用的走狗，在长安时就狗仗人势，为虎作伥，因有清河长公主一次次兜底，孙虎的胆子越来越大，作奸犯科无所顾忌。

但长安城终是天子脚下，贵人多，这孙虎有天踢到了块硬石头，就给投到监狱里了，清河长公主疏通关系把他捞了出来。

长安城是待不了了，孙虎就到洛阳南面的杨山来落草为寇。

山高皇帝远，在杨山，他孙虎自己就是皇帝，当山大王比在长安当奴才受用多了呢。

但孙虎不忘出身，每年清河长公主的生辰和重要节日，都会打点礼物派人送去长安。

前一世，裴阿娇属意二表兄陈留王李照，她嫉恨江芷若同李照成婚，就暗地指使孙虎杀人放火，害了江家满门。

李照登基入主长安后，封表妹裴阿娇为婕妤，给姑母清河长公主上尊号为柱国长公主。

孙虎倚靠着裴婕妤母女，不但洗白了身份，还在李照朝中谋到了不小的官职。

只是孙虎这人当强盗多年，难守国家王法，故态萌发又犯了事，恐李照治罪他，就携卷家私潜逃到益州去了。

孙虎这厮当官还上瘾了，竟想在益州也弄个官儿做做，送了不少钱财宝物，上下打点关系找门路。

他的家私多还有当年从江家退思园抢来的东西，那一柄玉如意，兜兜转转，通过萧婉又到了江芷若的手里，当年的灭门惨案才得以真相大白。

江芷若恨得牙痒，虽然上一世萧珩抓了孙虎审问，帮她查明了真相，最后还帮她杀了孙虎报仇雪恨，账算过一次了，这一世重新来过，这些人内恶未发，但江芷若还是想再杀他们千万次。

孙虎现在占据着杨山，手下有不少人，杨山又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还有清河长公主在外给他做靠山，要对付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还得从长计议。

仇是要报的，不仅是孙虎，还有裴阿娇，但这一世最重要的事情，乃是要保她一家人平安。

江芷若在心头颠来倒去盘算着，想要筹划出个万全之策：最好是说动爹爹，变卖掉洛阳的产业，一家人北上幽州，去渔阳郡投靠大伯父。

明年旱灾蝗灾，中原地区饿殍遍野，朝廷治灾无能，最后发生南阳流民□□，当时传闻说集结了有百万之众。

那些饿疯的人连亲生孩儿都换着吃，流窜各地抢杀，所到之处十室九空。

等到了后年，今上李熹的舅父董进谋反，各地的藩王牧守们趁势割据而起，强弱吞并，搅得天下更动荡了。

这一世即便不和李照产生关联，没有裴阿娇、孙虎这些人，乱世中多的是流寇和军阀，可谓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江家是有名的富户，怀璧其罪，这一点江澈早有预见，田步之落井下石说“无怪流寇不抢别人家就抢他江家”这话也非无可取之处。

幽州地处边陲，前世并未听闻有流寇杀入幽州，况且幽州骑兵无敌于天下，兵强马壮。

前世李照便是得了幽州牧甄知节一万骑兵的支持，才有能力统一北方。

大伯父是甄知节的心腹，在北方九州统一战中，也为李照效了大力。

大伯父是骨肉至亲，手里又有兵权，前世自己死之前，听闻他在北朝战功赫赫，已位列三公，去投靠他自然是最稳妥的。

宝镜捧着茶盘，在一旁站了半晌了，她有点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大小姐。

大小姐在沉思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的手指头轻轻点叩着玉如意，一下两下，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微不可察地皱眉或叹息，整个人笼罩着一种沉重幽深的气氛。

这两天发生的事让宝镜觉得大小姐神秘莫测，虽然大小姐待人似乎变得平和些了，没有了以往的傲气，但却让她觉得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忽见大小姐舒了口长气，放下玉如意，伸手来接茶，宝镜连忙奉上。

江芷若只抿了一口润喉，问宝镜：“你知道咱退思园里有一个叫彘奴的吗？”

宝镜嘴快回道：“我当然知道，彘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