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臣(二)
出一口浊气,挑着长眉恢复了笑:“呵。”
少年分明一副剑眉凤眸的英朗好样貌,一笑总露出点阴沉沉的凶相,仿佛是个天生的恶人。
一口气吐出来,他似想通了,弯下腰长臂一展,极快地将剑捞进手里,掂了两下,才握紧了,“明庄主好生大方。”
少年扬眉,作了松快神情,可惜一字一句都咬着牙吐出来,再压低眉头袭过去的眸光,仿佛即将掠食的兽。
方休第二次对明月臣扬剑前,抱了拳,“多谢明庄主的剑,请赐教。”
他收起了轻视。
明月臣,这便是明月臣啊。
明月臣微微点头,无意与方休多说,“请。”
他话音将落,凛风起,方休如同满弓离弦之箭,一线青影蓬勃激发而来。
明月臣看不见,黑暗中蝉鸣此起彼伏,他侧首,耳尖微动从中剥离出风声。
比风更轻的,是少年踏风来的脚步声。
而剑破刃挥来的声音,在明月臣耳中,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晰。
明月臣轻吟般叹息:“好快的身法,好霸道的剑。”
他夸赞完后,悠悠负手握剑,只一抬一挥,风在他面门前三寸许顿住,同时顿住的,还有方休斩来的剑刃。
瞬息,风朝与明月臣相反的方向猛吹去。
两剑猛烈相撞,脆响两声,明月臣一抬格住方休剑刃,一挥斩退方休,轮椅受力往后滚了滚,让明月臣拍掌止住。
而方休这一退,退了六步。
最后一步他踏得草地凹陷,将将稳住身形。
空青剑在他手里嗡鸣颤震,久久不息,震得他指尖手腕都在发麻。
方休用尽了力气,剑,仍旧脱了手,摔在地上。
也摔打在方休脸上。
这一次,一招定了胜负。
少年脸色苍白,还未回过神来,听明月臣语气微嘲:“外人都传,我的这把剑,乃是天下第一的剑,阁下以为如何?”
天下的剑,在明月臣手里,方为天下第一。
方休眼前白了一瞬,他从没输得这般难堪过。
他再一次咬了牙:“再来!”
明月臣眼皮子都不抬:“捡起来。”
方休又低了头,又弯了腰,又将剑拾起。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明月臣只出一剑。
方休一次次被他挑飞手中剑,一次次低头弯腰,捡起剑来,再朝明月臣斩去。
日头偏了西,晚霞照得青衫现出血色。
耳边回荡着少年恨声的“再来。”
当方休又一次低头,弯腰去捡剑时,明月臣手指动了动,他竟然主动问道:“再来?”
方休捡剑起来,看见男人颔首端然。
他早没了別的心思,目呲欲裂,眼前闪动着被一次次挑飞手中剑的场景。
“来。”他嘶声应道。
少年照旧率先出招,他压低呼吸,但没有轻易朝明月臣袭去,他单手执剑挥舞,转转剑花搅乱风声。
方休缓步绕行,视线里只剩下一个明月臣,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要盯出他的破绽。
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实则,他浑身都说破绽。
方休不敢再信。
夏日炎热,草地空阔处无遮挡,晒得他汗如豆滚,面颈通红,唇干裂,
热,烦,燥。
他咬牙提气,不甘心被莫名的忌惮所困,死盯着明月臣的剑,带动凛风斩了过去。
明月臣照旧抬剑便斩,他的剑势变了,依旧至简至易,势不可挡。
方休呼吸一窒,拧剑转式要避,明月臣剑气如虹,长刃似早知他退路般斜堵上来。
方休心头一凛,借此发力,横挡而去。
“铛——”
明月臣侧耳倾听,挑了眉:“哦?”
方休再一次被他剑上刁钻的力道震得往后退去,但这一回,他握住了剑。
他终于,接下了明月臣一招。
方休来不及喜悦,趁机迅猛出了第二剑,被格挡,第三剑,被斜开,第四剑,被转开……
短短数息,方休跟明月臣过了三十余招,可方休的喜悦退下去,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锁成一个川字。
每每被打得后退的都是他,明月臣轮椅的木轮深陷进泥土里,巍然屹立。
可他的剑,似乎轻了,慢了。
沈醉在花棚下旁观。
她没有再偏头,没有再闭眼,挺直了腰身去看,每一次剑刃相撞,都擂在她的心上。
方休的攻势越来越快,她只看得清剑身掠出来的光影,越看越胆战心惊。
为何师兄这回,同他僵持这么久?
她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