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山(三)
要一起在身后那堵高墙上撞个粉身碎骨。
“方休。”
沈醉又唤了一声,引得不少人目光怀疑望来,伴在她身侧的楚洄之直接疑惑出声:“少主认得他的?”
沈醉咬唇不答,眼前无数光影碎片缭乱,她理不清思绪。
若她打哨,将内院其他血衣卫都唤来,能拦住方休吗?
他闹得这么凶,师兄肯定听见动静了,说不定正在赶过来。
可是、可是……
沈醉头昏脑胀出着神,怔怔往前踏出一小步,有些站不稳。
软筋散药效未尽,她不经意扶住了楚洄之小臂。
她指下年轻男人的臂膀绷了绷。
楚洄之抿了唇,不敢再乱动,不太清楚少主这算理他了,还是没有理他。
那边已呈雷霆万钧之势。
二人不依不饶,直往高墙上对撞,眼看方休背脊要撞上高墙,少年身量却陡然往下一倾。
他灵活如鱼般,安然倒地同时,手上赫然发力,将十一猛摔上高墙。
卡在十一胸骨的长剑在墙身折飞,琉璃瓦漆朱门,雪白院墙上乱泼上一簇红梅。
是血衣卫四溅的血,和她的腰带一样的红。
方休从她胸膛里拔不出来剑,便松了手,任由她重重摔落,转而夺了她手里的剑。
他仰首倒望,两道寒芒闪现,倏忽朝他夹击来。
剩下两名血衣卫不给方休丁点儿喘息的机会,他们不在乎自己和同伴的身死,眼里只有主人曾定下的使命。
擅闯内院者,杀无赦。
方休将生死不明的十一踹到一边,握着她的剑一拍地面,借力飞身迎战。
这已不知是他今日抢来的第几把剑,管它呢,他遇到这三名血衣卫,才算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
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剑眉凤目,笑容几近猖狂。
沈醉对他不耐烦,带给他的衣服总是小了,健硕身躯绷得如同一只利箭,蓄势待发。
众人都以为他要与血衣卫不死不休,方休一剑砍得一名血衣卫后退,他竟虚晃一招,足尖踏墙,纵身跃上了墙头。
眨眼,少年连背影都消失不见。
血衣卫他已见识过了,倒不算徒有虚名,不过他今日,为了明月成而来,不耐得再跟他们纠缠。
反正已是手下败将。
“方休!”
方休未走远,辩认方向让他脚步稍微缓了缓,沈醉绵长哀愁的呼唤让他蹙起眉,心头登时烦躁不已。
刚才他不经意瞥了沈醉一眼。
少女鬓发散乱,面颊薄粉,既是形容不整立在一群草莽大汉之间,俏生生格外惹眼。
她抓着年轻剑客的袖子,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喊喊喊,喊什么喊,搞得好似她在担忧他。
呵。
方休嗤之以鼻。
他握剑踏上又一座抄手游廊。
按他先前拷问那男仆所说,从游廊下去,拐过一间垂花门楼、三间凉亭花园,青石衔路尽头过五座抱厦。
最后院前搭了个遮阴花藤家的小院,便是明月臣日常起居的地方。
方休不怕那男仆说假话,走错了路,他再捉人来问就是。
他倒没有走错。
从游廊下来,真见空地起一座雕梁画栋的门楼,方休普一现身,风袭来三道黑影,鲜红的腰带幽幽飘荡。
三名黑衣黑笠的血衣卫,无声无息挺拔立在院墙门前,长剑折艳阳。
炎夏蝉鸣扰人,都在他们现身亮剑的一刻,默了默。
方休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微微俯身刚横起了剑,居然又听见沈醉喊他的名字,“方休!”
三名血衣卫抱拳朝他身后拜下:“少主。”
内院被沈醉列为万剑山庄的禁地,仅她提着裙摆,一路挟风独身跑来。
方休没有回头。
少女的脚步声很沉重,由急促转为踌躇。
她仍旧犹豫着,见方休停下,慢下来脚步,磨磨蹭蹭好一会儿。
翠绿绣藤萝的鞋尖儿在素青裙摆下时隐时现,方落进方休垂下的眸光中。
然后,他胳膊上重了重。
少女淡淡粉色的指尖攥了他的衣袖。
衣袖上有血,干成黑褐的污浊,让沈醉白皙柔嫩的手一捏,脏得十分碍眼,“方休,我、我……”
方休才掀起眼皮看了她。
容颜姝丽的娇蛮少女,难得作了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雪白脸上睫毛蝴蝶翅膀一样的颤,鼻尖上一层薄汗,沈醉“我”了半天,把他袖子攥紧了,没再吐出别的字儿来。
方休冷眼瞧着,觉得她胆儿大。
他这样一路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