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风亭
他自愿服下与他有旧仇的鬼医手研制的奇毒,换来了根治疫病的药方,至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放平日里,方休倒也没有多少闲心,来记挂这位活在戏文里、和百姓传唱中的“神仙人物”。
机缘巧合,冥冥之中,来都来了。
他还真想看看,明月臣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他手里拿得把“天下第一剑”,还剩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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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抱歉。”
廖玉成受方休胁迫,低头避开沈醉哀哀目光,当真拾了船桨进手里。
竹篙划开湖面,水声哗啦,乌篷船缓缓破出密荷。
沈醉瞧出,船的确向着沙数山的方向行进,她急得双眼通红,要包不住泪。
廖玉成来过很多次,记得方向不足为奇。只是此人过于呆板,他都说了血衣卫在,不会打几个兜子转两个弯儿,等他们寻过来吗?
沈醉也此刻才知,软筋散的药效原来这般烈性。
她不会武,更别提修炼内息,小半碗药灌进去,呼吸断断续续,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半边脸颊汗津津贴在方休胸口,瞥眼往上,觑着少年线条锋利的下颚,心中悔恨交加,说不出具体滋味。
事已至此,悔恨无用,廖玉成靠不住,眼下该如何是好。
她难道真要这副狼狈模样,被方休提溜到山门前,丢好大一个脸?
他要见她师兄,见她师兄作甚?
沈醉牙关发着痒,死死盯着方休喉结,想狠狠一口咬上去。
却见少年长颈上那凸起一点儿,上下滚了滚,他手蒙过来,遮住了沈醉的眼。
视线一黑,周身各种声响越发地清晰,船桨凫水淅沥,荷叶簌簌,属于少年强健有力的心跳尤为明显。
一声一声在沈醉耳中难以忽略的鼓动,连她自己的呼吸都为之淹没,分不出你我。
烈阳高悬,展露夏暑威压。
沈醉倒在方休怀里。
他在荷塘里困得久了,身上一股荷叶遭暴晒后的浓烈气息,或许是药味儿,黏糊糊地将沈醉裹得密不透风。
她贴着他的半张脸发烫,呼吸闷热,破罐子破摔地凶狠起来。
见师兄就见师兄,师兄若知道她被她欺负地这么惨,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而方休。
少年表面上不声不响,眸色冷凝,实际上他眺望望着茫茫碧荷,见远方山岭遥遥无际。
他的心思,已经没有多少在万剑山庄和明月成身上了。
沈醉中了药,在他怀里软得跟一滩水似得,他捞了好几次快要捞不住,一身力气不知道如何使。
廖玉成不足为惧,方休干脆搂着人背对他坐下来。
他蒙着沈醉脸蛋的手掌心湿漉,她颤动眼睫忽扇出的痒,搅出一团乱糟糟的难受。
方休心烦意躁,不愿再扶着她,揪下一片支过来的荷叶盖住了沈醉的脸。
他任由她倒下去,枕在他大腿上。
一明一暗间,沈醉看见少年英挺侧脸,却皮笑肉不笑,“姑娘现在晓得哭了?”
“方休。”
廖玉成沉默许久,按耐不住了。
他有他的计量,全因沈醉才如此由方休摆布,此时连威胁的话都显得低声下气:“你即知万剑山庄大名,也该明白她的身份,男女有别,你自重些。”
方休听得好笑,久久不见岸,他耐心耗尽,半眯凤眸朝向烈阳,语气随意,“廖先生,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我们若还没上岸。”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上沈醉肩头,把她往外推了推,“此地风景甚美,倒不失为绝佳的葬身地。”
廖玉成何尝不想快点儿上岸,万剑山庄门客门徒众多,岂是他好招惹的。
可论威胁人,他斯斯文文,哪里比得过方休。
男人脸上红白一阵,默默咽下一口气,乌篷船头撞折一朵莲花。
这一段路程于三个人来讲都煎熬得很,风声幽幽,再无话。
沈醉快要耐不住软筋散药性昏沉沉睡去时,腰上一紧,少年臂膀重新环上来,她身子腾空,荷叶落进湖里,眼前重复光明。
她的乌篷小船时隔半月之久,终于靠了岸。
方休拎起她,飞身跃上湖滩。
沈醉昏昏倒倒,让他用力拽着踉跄往前走,鞋尖几乎是拖行过湖滩沙地,鞋要掉了。
廖玉成在身后大喊:“方休,你别乱来。”
方休不听,展臂环住沈醉,一手从她身后拽紧她腰带,足尖一点,纵身几个起落掠向远处山林,远远将廖玉成甩开。
“方、方休……”
风声掠耳,吹散鬓发。
沈醉蜷蜷手指,素白纤长的手虚虚搭在少年小臂上,唇齿黏糊不清。
她依旧说不出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