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
双手去撕碎面前的黑暗,他感觉有一阵风正从自己的身边吹过,于是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阵风,然后借着风的气力向前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在微微闪光。
路伊斯努力的朝前伸出手,他感觉那阵风正握住自己的双手,带给他一丝温暖。
他终于走到那股光亮面前,他走进光芒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洁白,天使与鲜花的浮雕被镌刻于天花板,他微微转过头,纱帘包裹着淡绿色的丝绒窗帘,整齐地立在窗户旁边,窗户外能看见一大片郁金香与向日葵的花园。他将目光转向另一侧,那里有两个他熟悉的身影,一位站在远处,手中正把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另一位则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双手正握着自己的一只手。
路伊斯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她的身影正逐渐变得清晰,变得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是那个会守在他的床边等他午睡醒来的人;是那个会每晚同他讲睡前故事的人;是那个永远会在背后注视自己前行的人;是那个自己已经永远失去,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路伊斯呢喃着呼唤:“母亲……母亲?”
他看见身旁的那个人微微俯下身,轻吻他的额头。他感受到她在吻后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
路伊斯眨着眼睛,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薇若拉就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卢里恩提着长剑,见他已经清醒,便走了过来。
薇若拉轻轻将路伊斯扶起,将靠枕在他身后垫好,让他可以舒适地坐在床上。卢里恩则将长剑递给路伊斯,他温柔地解释:“你得适应他,这将陪伴我们走到终点。”他的动作和语气与以往不同,他不再那么浮夸得像是戏剧演员。
路伊斯接过长剑,将它放置在被单上,他伸出手抚摸着这把剑,是那么的冰凉。
他曾经想象过自己是一往无前的骑士,他将骑着骏马,身着铠甲手持长剑。他将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凯旋归来,那时民众会手捧鲜花夹道欢迎,钟楼会敲响钟声,礼炮与欢呼将同时响起。
但这一刻,当一把冰冷的剑真的抵达他的手中,他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恐惧.
路伊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对剑的冰冷,还是对未知的未来,亦或是对生命的恐惧。
路伊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这把剑,直到这把剑习惯他手的温度。
卢里恩看出了他的犹豫与害怕,他伸出手,搭在路伊斯的肩膀上。他凑近,低声说:“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害怕,我们会送你回去。你还只是个孩子,你不必承担这一切。”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着微弱的恳求。
“不。”路伊斯轻轻摇头,他看着卢里恩的眼睛,谢绝了他的好意,“我不会害怕的。父亲说过,当母亲离开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个孩子。当命运选择每个人的那一刻,我们就要承担起命运所给予的一切,无论那是什么,我们都不能临阵脱逃。既然你们选择了让我来到这里,那我就会迎战我的命运,我会抵达终点,我以骑士的荣誉起誓。”
路伊斯的话语坚定有力,他的一字一句都让人忘记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仿佛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漫步许久。
卢里恩看着他,看了良久。最后,他郑重地拍了拍路伊斯的肩膀,又抚摸上他的脸庞,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是那个漆黑却点满蜡烛的夜晚,所有人都是一身漆黑,没有人出声说话,只有寂静与死亡的夜晚,父亲站在那个充满悲伤的棺椁前,拍了又拍自己的肩膀。
“荒野之神,护佑您。”卢里恩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路伊斯,那双机械眼睛里仿佛流露出哀伤或是赞赏。但他只看了一眼。
路伊斯抬起头看向薇若拉,她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让人无法想象出什么样的声音才能够配得上她。
忽然间,路伊斯猛地睁大了双眼,他看见两行泪水从薇若拉的面颊上滑落。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擦拭泪水,但薇若拉却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扭过了头。
薇若拉伸出手,在路伊斯的手心写下几个字,她说:“荒野之神护佑您,我的孩子。”
路伊斯不知道要如何解答这句话,他能猜出这句话的意思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窗台上忽然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路伊斯转过头,他看见一位红色卷发的男子正站在那里,他捧着一束郁金香,新鲜的植物汁液沾染上了他那身漆黑的燕尾服。他那头卷发里似乎还藏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也有一条火红的大尾巴。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模样,几道长长的疤痕却从额角一直贯穿到鼻梁。
“你是……”路伊斯呆呆地看着他,询问道。
黑衣服?这里有能穿黑色衣服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