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微风吹动着她的卷发,仿佛墓园中复活的雕塑,挣脱了层层包裹她的藤蔓,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路伊斯萌生了想要走到她面前的想法。
她是谁?
我一定曾在何处见过她。
“这是今天的药,晚餐之后记得服用。”埃尔蒙特医生将盛放在金属杯中药品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他调整了片刻杯子的角度,确保路伊斯一伸手就能够着杯子。
他看向路伊斯,这孩子此刻正征征地望着窗外。他也向窗外看了一眼,阳光铺满了草地,寂静的白桦树林投下细碎的阴影。人们都集中在草地上享受着阳光。
今天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想出去走走的话,就出去走走吧。毕竟这样的好天气可不是随时都能碰见的。”这是埃尔蒙特医生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路伊斯目送着医生离开,他思索着,也犹豫着。
长久以来的病痛使他极少离开床铺,不仅仅是咳嗽带来的胸口阵痛,阴雨绵绵的时候,双腿也会疼痛难忍。
但今天不一样,也许是阳光太过温暖,又或许是那天使一般的人正在无形中抚慰他的病痛,此刻他只想走到她的面前去。
路伊斯掀开被单,瘦弱的双腿裹藏在宽大的裤腿里,晃晃悠悠地挪到地板上。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下地的缘故,就连鞋子都变得大了一些。皮鞋的后跟空出来一节,穿起来有些难受,路伊斯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敢赤着脚走出病房。
要是让埃尔蒙特医生瞧见了,大概会训斥我一顿吧。
路伊斯拖拉着鞋子,慢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与他一般年纪的少年少女在走廊里奔跑着,尽管这会引起护士们的责骂。但他们不在乎,这正是应该尽情撒欢的年纪。
路伊斯扶着走廊中的花岗岩扶手,踩踏着阳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阳光被罗马柱分割成有规律的方形,就像一扇扇的窗户,在大理石地板上被缓缓推开。
通往那片草地和白桦树林的圆形拱门每天都会被清洁工擦的十分干净,就连门外的藤萝都看不见一丝枯枝败叶。
路伊斯扶住门槛,微微喘着气。他很久没有下床来走过路了,常年的阴雨或是大雾天气让他没有丝毫外出走走的想法。
他伸了一个懒腰,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他路过那些在草地上嬉戏打闹的人,连一丝关注的目光都没有向他们投去,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那片白桦树林中,在那位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天使那里。
路伊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尽管这会使得他的双腿有些疼痛感。
隐藏在树林里的白鸽扑闪着翅膀腾空而去。他看见天使向他张开翅膀,洁白的羽翼垂落在地上。他看见天使微微弯下身躯,向他伸出了双手。
手扶过一颗又一颗白桦树干,皮鞋粘上被踩碎的草叶与草汁,当嬉戏的人群的声音已经彻底远去的那一刻,路伊斯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是那么温暖,温暖的就像是冬日的火炉前,裹着羊绒毯子的母亲的怀抱那般温暖。
路伊斯触碰着她伸出的双手,那是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是和无数个夜晚,母亲轻抚他的脸时的那双手一样的触感。
“你好。”路伊斯轻声打着招呼,似乎是在害怕惊扰了对方。
对方没有做出回答,只是轻轻点头,握住路伊斯的手,轻放在了胸口。
那里温暖如春,就像是很多年前,寒冷的冬夜里,母亲会把自己冰凉的小手小脚放入怀里时的温暖。
她微微侧身,茂密的白桦树林里竟然露出一条小路,绵延至远方。
“去哪里?”路伊斯询问。他的目光随着小路一路向前,他仿佛看见了一模蓝色,正裹挟着世间所有的绿色奔涌而来。
他的脚步终于向前迈出,他的脚步轻盈,仿佛病痛已经离他远去。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血色,那双有些黯淡的眼睛也再一次浮现出光芒,仿佛阳光驱散湖面的大雾,在刹那间水光洌艳。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要去哪里,是去那片湖吗?”路伊斯询问着。
他们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缓缓走在这条树林间的小路上。白桦树郁郁葱葱的枝叶将阳光扯的斑驳,树林的缝隙里开满了七彩的花。像是某位冒失的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调色盘。
天使不言不语,长长的卷发与洁白的头纱盖住了她的面容,路伊斯只能看见她那双淡粉色的丰满的唇,正浅浅地微笑着。
路伊斯也不在言语,他安静的跟随着她前进。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了,是在那个回到母亲的怀抱中的梦里,在那场温暖的酣眠里。
终于,他看见了那片湖。
那片一望无垠,广袤的大湖。
水边的芦苇荡正浅浅摇曳,踱步的水鸟正找寻着今日的餐点。广袤无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