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说道:“都说神佛庇佑世人,为何神佛看不见世人的苦难,为何几十年了,世间百姓依旧颠沛流离,荒野到处都是森森白骨。”
柴桑的拷问,直击人心最底处,势要把现实揭露给人看,全场瞬间寂静无声,饶是方才还声嘶力竭的寺中老僧,也无言以对。
“可见,求神拜佛不如求己!”柴桑的话掷地有声,充斥着无畏和自信。
“陛下!”老僧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毁神灭佛,是要遭报应的啊!”
“什么因果报应,都冲着朕来,今日朕便做这第一个!”说罢,柴桑挥起铁锤,朝着身后的一尊佛像重重砸去。
九歌的心一凛,她从不信这些因果轮回,此时却在心中默默告知神佛,若是有因果报应,她与他一力承担。
出了寺庙,柴桑的脸上依然不好看。
九歌知他胸中烦闷,这些时日,她也深切体会了朝政的难,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柴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是个急性子,什么事都想早早有个结果,可惜,正如当日陈兵并州城下,李彦明劝他的那样,他需要的,是时间。
回了宫,柴桑一声不吭地钻进福明殿,像往常一样,开始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九歌端着一盏茶,轻轻地放在桌边:“陛下请用茶。”
“先放那里吧。”柴桑嘴里说着,头都没抬。
九歌索性挤到他身前,将奏折一把合上,柴桑无奈地放下笔,抬头看着她,眉间是抹不开的郁色。
“原来想我的茶,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柴桑一怔,恍然想起前些日子北征时,并州城外,他确然说过这话,只是没想到,一晃眼,已是几个月过去了。
看到柴桑脸上流露出的歉意,九歌心中泛起一丝心疼。
她双手捧起柴桑的脸,这才看到他眉间的纹路,好像又深了些。
“朝政纷杂,陛下再急,也要慢慢来,此间情形,非是一时一日生成,陛下又怎么在挥毫之间改变呢?”
柴桑看着眼前人,双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拢在怀里。她脸上的担忧,他看在眼里,她的话,他也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可是,话虽如此……
“就譬如此刻,陛下怎么就不能抽出片刻,尝一尝我这杯茶呢?”
此刻九歌就坐在柴桑的腿上,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柴桑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眸中满含着宠溺。
他想喝啊,可他又舍不得此刻温香软玉在怀。
“你喂我,我就喝。”柴桑在她耳边低声说。
柴桑低沉的声音魅惑而好听,似给她下了蛊一般,九歌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偏偏柴桑还不躲,就那样盯着她,等着她奉上来的茶。
九歌只得伸手,将桌上的茶盏端起,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和羞赧。
她没有立即将茶递过去,而是先凑到自己嘴边,试了试温。
粉色的双唇在茶水的浸润下,更多了几分旖旎,于是冷不丁地,柴桑也凑了过去,两人额头相抵,茶水氤氲在彼此的双眸间。
一时间,分不清是茶香还是人的体香充斥在柴桑的鼻间,他仿佛置身于缥缈仙境。
他懂茶,却不嗜茶,于他而言,茶曾是谋生的工具,而不是附庸风雅之物。
但他今天,却于茶中,尝到了清冽甘甜。
原来红袖添香,添的也可是茶香。
良久,二人分开,柴桑才问:“梅花雪?你回家了?”
他上一次尝到梅花雪泡的茶,还是在他请九歌入宫的时候。
“是。”九歌如实说:“张婉来了,我过去看看。”
“张婉?”柴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澶州,张勤的女儿,我的大嫂。”九歌解释道:“虽说师兄出征了,延误了婚期,但张婉还是执意要如期到开封,张家拗不过,只得将人送了来。”
“张勤来了吗?”柴桑问道,他在澶州时,张家对他帮助良多,旧人来了,他怎么也得见一见。
“没有,张栎来的。”
柴桑点点头,思索了一番:“他什么时候走?不如明日宣他兄妹二人进宫来。”
九歌随口说道:“听你的。”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求见,九歌立马从柴桑怀中钻出来,立侍一旁。
随后李苇便推门进来,一脸喜色,开口回禀道:“陛下大喜,西南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