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些难过的,原来他做的所有,只是因为善良和歉疚。
“大人,你这样,让我很有负担。”九歌看着柴桑,突然有些失望。他自诩是她的伯乐,可其实,一点都不懂她。
她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却丝毫没有觉察,眼角竟有一颗泪珠滑落。
看着九歌落泪,柴桑一下慌了神,他认识她的这段时间,她遭遇了那么多,从未哭过,如今……
柴桑下意识抬起手,笨手笨脚地为九歌擦掉眼泪,他如今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他做这些,不是因为可怜她,只是希望,她好而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总是觉得欠别人。”
“当时留在澶州,大人觉得欠义父、欠攻城的将士,现如今,又觉得欠我。”
九歌抓住柴桑的胳膊,踮起脚,直视着柴桑的双眼:“你身上的歉疚感,究竟来源于什么?责任吗?”
今日的情形,与当日他在义父面前求罚时何其相似,九歌的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他一向努力,却一路走来都是亏欠。
“你想所有人好,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好不好?”
说到这里,九歌的声音已经明显带了哭腔。明明是她在委屈,可说着说着,她竟然有些心疼。
“你这样,会很累的。”
九歌的话一下戳中了柴桑的心脏,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会很累。
可是,说累有什么用呢?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还是会有一群人看着他、盼着他、等着他,他从小就知道,家里有一群人等着吃饭。
全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怎么敢说累?
“罢了。”柴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收下这屋,此事从此再也不提。”
看着柴桑这样,九歌也渐渐平静下来,她默默放开柴桑,低声应了一句:“好。”
那日之后,九歌和柴桑之间仿佛生了嫌隙一般,公务之外,彼此相见,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时日一长,众人都看出了端倪,南昭容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九歌都没有松口。
林沐自然也看出来了,在柴桑那里,他几次都想张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柴桑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
“想说什么便说吧。”
“大哥,你和九歌之间……”林沐终于说出口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无事。”
“无事?”怎么会无事,谁都能看出来必然有事。
“无事。”
看着柴桑那副笃定的样子,林沐也不想白下功夫,便又去找到九歌。
“你和大哥之间,怎么了?”
“没什么。”九歌一脸云淡风轻。
“不可能没什么,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他,说出来,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除非你想一直这样僵着。”林沐打心底里有些着急。
九歌当然不想这样僵着,那日从闵县回来,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实在没有什么立场,说那样的话。
“我犯了一个错。”九歌冷冷地说。
“什么错?”林沐皱起了眉头,暗地里却在回想。
“交浅言深。”
交浅言深?林沐重复着听到的四个字,一时有些费解,可细想之下,言深?说错话了?
“如果只是说错了话,你大可放心,大哥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好心劝慰道。
九歌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不在人心里留下痕迹是不可能的。
“你听我的,道个歉,服个软,事情也就过去了。”
“大哥待你这样好,你可莫要辜负他。”
“待我好?”九歌下意识地反问。
“待你不好吗?”
林沐这一句反问,倒叫九歌哑口无言,依柴桑所做,素昧平生,他确实待她很好。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可怜我。”九歌难过地低下了头。
林沐终于听明白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在可怜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什么叫可怜,路上见了乞丐,一时意起,给碗饭吃,给些铜钱,这叫可怜,大哥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你管它叫可怜?”
林沐的话点醒了她,连林沐这样的局外人都看得清楚,她怎么这么糊涂呢?
“再说了,说起可怜,谁有大哥可怜。”林沐说着,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大人,怎么了……”九歌连忙问道。一听林沐这话,柴桑此前必然经历过不少坎坷,所以说交浅啊,她与他才认识几个月?
“算了。”林沐叹了一口气:“大哥若是在旁边,必然也不愿听我提这些。”
见林沐不愿意说,九歌也就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