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松木魔杖放到了阿佳莎的跟前,然后用两只手握住了它的两端,“原谅我,孩子,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看见你痛苦的样子了。”
说完,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像是捏死了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蚱那样——轻而易举地把那根雪松木魔杖折断了。
一瞬间,时间好似就此静止了,四周再也没有阿佳莎的尖叫声或是厄休拉的冷笑声,只剩下了如冷风呼啸般的刺耳声响环绕在阿佳莎的耳畔间。被掰断的那根雪松木魔杖如同被丢弃后的死婴那样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天地之间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在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不见了。
阿佳莎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并且以后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地去尝试拼凑,也无法将它恢复如初了。
——那究竟是什么呢?
‘对不起,父亲,最后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后来,她想她终于想出了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是从出生起就想要成为一个失望的,即便是阿佳莎·格林格拉斯也不例外。
可是……可是如果她不懂得如何表现得不在乎,如果她不懂得如何表现得不叛逆,她又该怎么说服自己——该怎么说服自己在这浑浑噩噩的现实中生存下去?
实际上,她也不喜欢在厄休拉害死父亲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明哲保身。
实际上,她也不喜欢在自己这本不算漫长却又显得极其冗长的人生中成为一个异类。
实际上,她也渴望像霍格沃茨里其他的同学们一样,拥有一个平凡而又普通,却又幸福美满的家庭。这样每当她面临着什么困难或是感到消极迷茫的时候,只要稍稍回过身去,总是能够看见母亲为自己端来一碗暖暖的鸡茸蘑菇热汤,亦或是能够听见父亲的几句略显唠叨却又语重心长的教诲。
可现实是,每当她回过身去,她只能发现自己的身后原来是空无一人。
而在厄休拉的眼中,阿佳莎看见魔杖被摧毁之后的则表现堪称诡异。她既没有大哭大叫,也没有朝着自己发泄她的怒火。她只是静静地、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阿佳莎的这种反常表现无疑令厄休拉感觉自己的一记重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就在她打算开口挑衅些什么的时候,却没有料到,阿佳莎竟然会在这时小声地低笑起来。
一开始,她的笑声还是轻柔缓慢而又断断续续的,可紧接着,她的笑声却渐渐地变得尖锐刺耳起来,直至她最终开始无所顾忌地放声狂笑着——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天花乱坠,笑得几乎就快要直不起腰来。
阿佳莎的笑声令厄休拉感到心里发怵。她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魔杖,对准了阿佳莎,但又同时意识到——失去了魔杖的这个女孩,对她而言早就不存在什么威胁了。
“你在笑些什么?”厄休拉冷冷地质问道,手中的魔杖依然朝着阿佳莎。
阿佳莎昂起了头,厄休拉这才看清楚了她脸上的神情。奇怪的是,明明这个女孩的面容依然如旧,可在厄休拉看来,阿佳莎双原本明亮澄澈的琥珀色眼睛好似一下子变得阴沉而又晦黯起来,失去了原有的光亮。也同样是在这时,厄休拉才猛然惊觉——原来她豢养多年的“幼兽”,终于开始显露出了“獠牙”。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可悲吗,夫人?”阿佳莎问。
“什么?”阿佳莎的这个疑问瞬间便激怒了厄休拉。她认为她好似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被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的人,明明应该是她才对。
“其实很简单,你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你从来就没有在为你自己活着,夫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筹码的阿佳莎大概是真的无所畏惧起来,她从容地微笑着,眼睛直勾勾地与厄休拉保持着对视,“不,我这么说,并不是指你这一生都在为孩子或是家庭操劳。事实上恰恰相反,你这一生,就从未为你自己而活,也从未为你所爱的人而活。你知道你一直在为什么人活着吗?这才是最可笑的部分——你一直在为死人而活。”
厄休拉猛地一怔。
“你说你恨我,是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孩子。可你仔细想想,我的母亲是谁,这真的重要吗?”阿佳莎接着反问道,“不管她是什么赫夫帕夫学院出身的‘泥巴种’,还是圣芒戈里的某个护理师,亦或者……是倒翻巷两旁的其中一名妓.女。不管她到底是叫维拉·格雷厄姆,还是叫什么玛丽·道森还是劳拉·卡尔顿,这对你而言真的重要吗?”
厄休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阿佳莎正反客为主地朝她步步逼近着,“哦,得了吧,她压根就不认识你,可你呢?你几乎为了这个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幻影,足足地赔上了你的前半生,难道不是吗?就回想一下你前半生都做了些什么吧,夫人,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一直都生活在仇恨中,将自己的生活尽数变成了仇恨。而你仇恨的对象呢?她早就已经死了!她早就已经死了许多年了!夫人,恕我直言,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愚蠢地把一副好牌给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