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
池步月倚在栏杆上,向下面瞧了眼。
摘星楼前,此时不多不少正站着五个人。其中四人皆如她所愿那般,仰起头近乎痴迷地望着她的方向;唯有她先前曾关注过的那人——太阿剑此世的主人,正低垂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相传她的母后也曾出身晏氏,再加上她也修炼过武艺,对于晏氏的了解要比旁人多上许多。包括那些只存在于晏氏族人记忆中的故事,包括晏氏的特殊功法,也包括那柄剑——太阿。
她不知道也并不太关心晏氏的秘辛,她感兴趣的只是晏府。那个曾与昭朝开国帝王立下契约、永不会亲近任何一方诸侯的晏府,竟会允许它的少家主公然出现在靖水王室的招亲比试上。
还有那个眸光中分明对她没有情爱之色、却还是拖家带口来到她面前的少家主晏玦,像是早已看透了她的目的那般,不愿意为她奉上全然的在意。
这怎么行呢?幕篱下,她的唇角微弯,笑意晏晏。
而楼下的晏玦正在犹豫要不要就此弃权离场。玉玦固然重要,可转念一想,要拿到它也并非只有讨池步月欢心这样一种手段。
既然最后一场比试是池步月亲自把关,那便很有可能出现她随心所欲、谁也不选的场面。只要玉玦还在,他便能以晏府少主的身份出面与池隋商谈,更换元仪公主招亲的信物,再与他商议交换玉玦。
况且,他颇有些头疼地心想,那位池步月也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模样,从这座高耸入云的摘星楼便能看出,想做她的夫君只怕道阻且跻,光是时刻仰视她这一条就有些令人的脖颈吃不消。
忽而,他只听得耳畔炸开道道惊呼,几乎只是一次眨眼间,晏玦便收回了思绪,向摘星楼上看去。
那位戴着幕篱的公主此时已然自己取下了遮掩,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日光洒下,更映得她朱唇皓齿、气若幽兰。
她的样貌倒是与晏玦心中所想不大相同。这位元仪公主被世间赞为“天人”,其相貌倒是毫无妩媚娇妍之色,而是自有一股英气流连在耳目间。
而她的所作所为也的确与世人眼中的金枝玉叶搭不上边。晏玦本以为这也只是池步月计划中的一环,却不想那女子站在高台之上,似是朝着楼下微微一笑,而后便一手撑在半人高的栏杆上,一个利落的翻身起跳,竟是直接从百尺高楼上纵身一跃!
岸边响起此起彼伏的阵阵惊叫,围观的众人有胆怯些的见状已然昏了过去,还有的不顾偌大的揽月湖阻拦,直接跳入水中想去营救。只是太迟了,晏玦仰起头看着空中向他飞来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失语。
她一身祥云纹的吉服红得刺目,身后的雪色薄氅在高空中被风卷起猎猎作响。她飞身而下,红白相间得不像月亮,却成功让所有人都仰起头注视着她,跟随着她。
岛上的其余四人间,已然有人飞身上前想要接住她。但那名报题人却不知何时从楼内出现,略一观察殿下神色,便袍袖一扫,将除了晏玦之外的那四人皆丢进水中。
岸边的江意已然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云珏倒是从池步月的果决中看出了些什么,不过此时他也没空理会孤身一人的好友,还要忙着安慰他留在岸边的小姑娘。
晏玦只一愣神的功夫,场上便被肃清,只留下他和空中飘然飞下的元仪公主。此刻的池步月果真如天人一般,快要落地时,她也并未如话本戏折里写的那般落到男人怀中,而是稳稳地落在了距他约莫一丈远的地方,抖了抖身后的薄氅,竟是朝着面前呆滞的少主行了个大昭的三军礼。
而后便听面前的女子笑吟吟道:“靖水千山关都郎使池步月,见过驸马都尉。”
江意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摸不清情况。但也不只是她,晏玦、云珏甚至池步月的父王池隋此刻都是这种感觉。
池隋双目紧闭捏了捏鼻骨,平时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宠爱元仪了。给她办个比武招亲,她竟众目睽睽之下把晏府的少主给领了回来,还在无数人面前从摘星楼上一跃而下,见面张嘴就抖出了她习武参军的事情。
唯有池步月此刻难得逍遥自在,感觉自己已然完成了父王的任务,施施然坐在一旁吃裳君剥好的葡萄。
而另一侧,池隋踌躇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晏少主远道而来,池某本就招待不周。只是我儿元仪实在刁蛮任性、胡作非为,池某一时不察,竟不知冲撞了尊驾,真是罪该万死。只是联姻之事,事关晏府与陛下,这,这实在是……”
晏玦本没打算以晏府少主的名号来参加比试,也没打算当真与靖水公主结亲。他此次前来参加招亲,一是获胜之后直接便能面见池隋,到时池隋一见他便知,晏府来人是与他有事相商,婚约自然不会作数;二是当时时间紧迫,靖水王室以玉玦作为招亲信物之事已然传得人尽皆知,他只得先行参赛。玉玦于他、乃至整个晏府生死存亡都息息相关,此行至少能避免玉玦先落到旁人手中。
虽然如今池步月整出的情况也远在他的预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