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将一间的钥匙与满手的糕点都给她搁在了屋里的木桌上,留下句“好好休息”便要推门离开了。
江意还在纠结,见他就要走,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晏重之停步回过头来,便见小公主像是终于给自己打好了气,站定大声道:“晏重之!”喊完这一句,她的气力又像用光了一样,剩下的半句小如蚊呐,却也清晰可闻:
“……对不起。”
她说完这话便不安地低着头猛瞧地面,两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摆。随后她便听到男人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似是在懊恼自己为何要跟这样一个小姑娘置气。
接着她便感到自己的脑袋又被揉了揉,那人笑着道:“不怪你,原是我的错。”
“早些休息吧,明日兴许便能见到你三哥了。”
男人说完便要走,却听江意十分严肃地反驳道:“不对,就是我的错。不是每个人都得遵守宫里的规规矩矩,我明明就最讨厌这些,却还骂你无礼。更何况你今天对我这么好。”说着,她又不好意思了起来,小小声道:“那我再给你道个歉吧。”
晏重之闻言失笑,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倒是难为你有心了,日后若是能再相见,我会告诉你缘由的。”说罢,他便挥了挥手走了出去,从外面将门阖上了。
他走后,江意叫了盆水来洗漱,随后便吹灭了灯上床躺下了。昨日她还睡下时身边还有十余个丫头婆子伺候着,今天便只剩下她一个,那个姓晏的带着她餐风饮露了一整日,到头来连盆热水都需她自己去要。想到许久未见的母妃、哥哥与小弟,念及明日又不知身在何处,小公主默默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落下泪来。
想到那个姓晏的,江意在床上翻了个身,神色又凝重了起来。晏在大昭朝并非大姓,最为出名的便是晏府。民间只传闻晏府内皆是助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能人异士,府人向来神出鬼没,普通百姓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晏府大门往哪开。她想到晏重之,却又迟疑了起来。这家伙除了看起来不怎么缺钱,言谈举止似是怎么也和古老神秘挂不上边。
想到明天或许便能见到哥哥,她便又雀跃了起来。燕汜衰微,几个王子成器的不多,整日里蝇营狗苟争权夺势的倒是不少。江珩十几岁时便借走失之名脱离了燕汜王室,游走在各郡之间。他在做些什么便是江意也不得而知,留下的只有王宫里的线人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这些年江意名为公主,实则大昭五郡十三国最不缺的便是王孙公子,便是在自己宫中也分毫不敢放肆。这次她被赐婚赐封号,却是大昭皇帝亲自下的的旨意。鱼凉势强,唯一适龄的二公子齐珣风评却并不怎么好,传言这人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十足草包,唯有一张脸继承了母后的美貌,看着倒像是个谦谦君子。被指给这样一个人,她不是不慌,可却也毫无办法。
她封号被定为承华,帝王赏下的荣光便是她父王也无力拒绝。所幸在启程的前夜,姓晏的这人便潜进了燕汜王宫,将哥哥的手书交给她,给了她选择的权力。
若是想嫁,这人便会护送她平安结亲;若是不想嫁,这人也能带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离鱼凉越近,她便越是慌乱。若是这人骗了她该如何?若是自己果真和那素未相识的夫君拜了天地该如何?昨夜她终于下定决心召来晏重之,求他带自己离开;今日便被他带到不知哪个城镇上,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哥哥的手书。
她这样想着,将信纸拿出来对着朗月又读了一遍,将它细细折好贴身藏了起来,这才感到朦胧的困意,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