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我思
“因为义父你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对不对?”我仰头看他,轻柔的声音在偌大宫殿里回荡,平添缥缈之感,“你知道的,我舍不下你,我比所有人都要更在意你。”
不知道是被我的逼问搅乱了心神,还是听见那句“舍不下”和“比所有人都要更在意你”而动容,他久久凝视我,几度启唇,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去掰扯那些复杂的心思,只憋出一句:“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孩子,我自然也在意你。”
孩子?酸涩涌上我心头,我可不想当他的孩子。
我直起腰,略微起身坐在床沿,上半身与他挨得极近,再往前微倾即可与他肌肤相贴,但我可不敢,只将手虚压着他垂在床边的袍角,抬眸与他对视,缓缓道了句:“既然义父在意我,那便将紫怡轩拆了,如何?”
他的眼神遽然锐利:“不可。”
我心头的酸涩更甚,果然如此。
紫怡轩,恰如其名,紫怡,怡紫,他的那位“紫”名为紫萱,是女娲后人,已于百年前故去,此时已经投胎转世,在凡间历经新的人生。依据六界法则,神族后人在转世时信息不入生死簿,命格天定,难以追寻,故而重楼连想去凡间看看那紫萱这一世的现状都不能。更何况,他从来就未在那人心中留下过痕迹,又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呢?这话还是他曾醉酒后将我当作紫萱时所说,也是那时,我方知他有一个名叫紫萱的心上人,且用情至深,甚至可以心赠之。
位于他湛秋宫附近的紫怡轩即是他当年所筑,听说当时他和一名好友在凡间饮数杯浊酒,意醉情浓,踉跄着回到魔界后用法术在自己住处旁建一小屋,仿了南诏古国的建筑风格,一景一物皆是紫萱所喜,次日酒醒,他看着眼前突兀的的建筑也怔然良久,随即抓来几名通晓风雅的魔族人,翻遍书籍也未得佳名,最后索性取名为“紫怡轩”,直白贴切,然而那位蒙受此等深情的女子对此一无所知,她自也有痴心交付的人。
此后佳人玉殒,六界不闻其踪,唯这紫怡轩可窥故人一丝旧影。故而我让他拆了紫怡轩,无异于央他剜一只自己的眼睛给我玩。哦,不对,这比喻不恰当,比起拆紫怡轩,他估摸可将两只眼睛都送我随意把玩,毕竟他连最重要的心都可用作博美人一笑。
“换个其他的要求,这个不行。”重楼蹙紧眉心,明显不愿。
我轻声地笑了,字字缓慢却步步紧逼:“义父,若我非要坚持呢?”
“为何?”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对我的固执感到不解。
他绷直上身时极小幅度地往前倾了些许,垂眸看我的眼神专注而深邃,我几乎可以详窥他瞳孔的变化。真奇怪,明明这样近,两个人的心却隔天堑。
我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在他毫无防备的亲近里慢慢靠近,在微凉的唇堪将触及他下颌时停下,呼吸轻缓但足以让他听见声音:“因为我想做义父心中最重要的人。”
还有句话我未曾道出口,那就是:若可以,我想做唯一,他心中的唯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呼吸也霎时很轻很轻,几不可闻,点漆似的眸微颤,好半晌那唇方张,道:“你……”
然而还未等他“你”出个所以然,眼皮便倏忽耷拉,魁梧的身躯软下去,闭着眼朝我倒下来。我早有所料,极力用手撑住这沉甸甸的人,扶着他肩膀尽让他平稳地躺到床上。
我低头将右手食指残余的药粉搓尽,桃红的粉末转瞬化为尘埃消失不见。师父研制的“陶然忘机”果真厉害,连义父都能迷倒,不过,若非方才我吸引了他注意力,也没法让他中招。
大凡芥子空间,皆以身为媒介,灵力作渠,灵印为钥,方才义父开启芥子空间时并未避讳我,而我体内自小便含他部分魔力,在以魔力气息为辨别方式的情况下可以假乱真。
我一边回忆灵印样式,一边用手覆住他腹部,积蓄灵力,结印施法。
赤光闪烁,芥子空间开。
我探入神识,其间似有无边广袤,三分之二的空间以葵花瓣层叠笼罩,自为一大界,另有一小界,只额外用薄薄一层灵力设屏,而我的神识穿梭于中间灼热的空缺处。
灵匙贵重,我料它在那大界中,却破解不成反被汹涌的魔气灼烧,只好转而去那小界,这处倒轻而易举地进入,里面有各式兵器和一些六界失传的至宝,出乎我意料的是,灵匙也在其中,被掩在几个药瓶之后,显得无足轻重。
我用神识攫取灵匙退出芥子空间,见义父依旧沉睡,心下稍安,再次拿出一瓶“陶然忘机”在他鼻尖晃悠几圈,比之前更多的量,想必能让他多睡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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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高悬,我穿过一众宫殿,几个闪身来到云库前,施御风术,用陶然忘机迷倒门前守卫,继而敏捷地潜入云库。
三光神水在正中灵物间里储存,以银蓝双色花苞裹藏,一眼可见。我把三光神水收进自己芥子空间,又在药材间拾掇了些奇花异草,事毕悄无声息退出,临走前以“醒忧水”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