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年(十九)
叶熙会杀了蒋谦,也会杀了章寂。
如陛下所料,叶熙果真来了钦天监。那就说明,她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都说秋水剑诀是江湖最厉害的武功,叶渡之以秋水剑的霸道和多变问鼎江湖。修炼这种上乘武功最忌讳的,就是内心情绪的大起大落。
叶熙周身气脉运转周正,魏慎行解开了她的穴道。
雨越下越大。
魏慎行伸手,把剑交还给叶熙。
叶熙接过剑,方才的怒火,在骤然的失败和近乎瓢泼的大雨中,缓缓转淡。魏慎行在,她拼上性命也得不了手,于是转身离开。她记住了章寂的脸,终有一天,她修成秋水剑诀,变得和父亲一般厉害的时候,必会取走这厮的性命。
“陛下说,于世子殿下而言,西北之行,不一定是坏事,”魏慎行望着叶熙的背影,向叶熙传达皇帝的话。
如嘉顺帝在尚书阁同英王爷说的,孩子在父母身边,永远长不大,该放手时,就得学会放手。
“章天师又何苦呢?天意如此,和天师没有关系,”魏慎行已完成任务,不在此地多留,眨眼功夫,消失不见。
章寂鬼使神差的,跟着跟着走了几步,走出了油纸伞,暴雨淋漓,浑身湿透,一点也不觉察。
“师叔祖!”爬起来的小弟子赶紧接住伞柄,跟上章寂。
“怎和我无关?”章寂喃喃自语,“怎和我无关……”
*
深宫暗夜,尚书阁外,老太监举着伞,匆匆走下雨水洗刷的更苍白冰冷的石头阶,伞面遮过阶下长跪的不起少年的头顶,“殿下,陛下说不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有劳公公,见不到皇爷爷,我不会走,”李澈在大雨滂沱中跪了一个下午,湿冷阴寒彻骨,脑袋越发晕沉,可尚书阁大门紧闭,皇爷爷知他来意,避而不见,双腿早就发麻发颤,他不知掐了自己多少下,才硬撑着到现在。
他要见到皇爷爷,他要把李长舟留下来。
老奴叹气,“殿下这是何苦。”
他在这深宫中几十个春秋,伺候过两代帝王,这种借天命之说的把戏,循环周转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皇上未必会真信了。圣旨既出,便是皇上想这么做。
天子高位,亲缘寡淡,纵是帝王最宠爱的孙儿,也不能改变帝王已经做下决断的事。
殿下自小聪慧,怎就看不透呢?平时沉稳谦和识时务和的安王世子,竟也会生出倔强无礼的反骨。或许,他早已看透帝王的制衡之术,知事不可为,却因着一股心气难咽,执着的想要为好兄弟逆天改命搏上一搏。
老奴擎着伞,站在李澈一侧,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为这强撑着不肯屈服的少年,遮住苍天降下的涟涟雨水了。
“皇爷爷,孙儿请愿去往西北,”李澈知道皇爷爷就在里面,听得见他说话,不断地重复,只想自己替李长舟走这一遭,“皇爷爷,孙儿求您,您别让长舟去,让孙儿去。”
李澈从不指望皇帝改变旨意,西北战事屡屡失败,民怨沸腾,当下派皇室宗亲亲临战场督战,最能安稳天下人心。
可为何偏偏是长舟呢?就因为他是英王府的世子,英王爷的嫡长子,就因为皇爷爷想要打压英王府在群臣中日益强大的权势吗?
奉天城谁人不知,英王世子是个什么纨绔品性,不思进取,不服管束。可他有个有本事的爹,皇城里无论做错什么,都有英王府给他谋划算计。但放在西北军营中,天高路远,危机重重,变化莫测。娇生惯养的纨绔世子,怎么可能受的了西北的艰苦和军纪的严苛?他闯下弥天大祸又有谁来管,有个闪失谁能及时保护。这些无端横生的变数,才是对如日中天英王府最大的牵制。
恐怕他的母族,也在此事上推波助澜了一番。
英王伯为了大局,唯有隐忍。
可谁有想过,万一祈梦城破,鞑靼铁骑直入西北军防线,大周不得不迎战,西北掀起腥风血雨。卷入战场刀光箭雨,谁还会管什么福星将世,凭李长舟那三脚猫的腿脚,逃命都是拉在最后的那个。
皇爷爷不会收回旨意,他就算跪到死,也是无功而返,但他还是坚持着不放弃,想要为自己好兄弟,向长辈和权势,抗争这么一回。
日落月升,雨势不停,万里乌云,遥无辰星。
“皇爷爷,孙儿求您,您别让长舟去,让孙儿去……”李澈不断地重复着恳求,他只剩下这一个恳求,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精神由实变虚,迷离空洞,最终淹没在漆黑之中。
福公公在尚书阁外,低声回报,“皇上,殿下受了雨水寒凉,发热不止,强撑不住晕过去了。”
许久,嘉顺帝疲倦的声音传出,“送澈儿回安王府,再请太医院首座跟去看看。”
“是,”老奴退下办差,马车从内宫中缓缓而出,宫门大开,安王府果然有管事等在宫门之外,见有马车立刻上前询问,“世子殿下可还在宫中?长舟殿下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