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乌月有个很喜欢的男生,
但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
2008年的夏天,彩云镇下了月余的大雨。
镇子排水不好,雨水淹了庄稼,冲毁了堤坝,闹的人心惶惶。
乌月站在一中的大门口,身上穿着阿爸工厂里发的蓝色皮雨衣,手中拿着伞,踮着脚尖向学校里张望着。
等了大半天的时间,乌阳终于背着书包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撑起伞举在乌月的头顶上:“阿妈怎么又让你来了,我说过就算下雨了也不用你来,这雨天路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乌月说不了话,抬起手笨拙地比划着。
家中只有一件雨衣和一把雨伞,早晨阿爸阿妈出门办事都带走了,下午他们刚到家大雨就又下了起来,这才慌忙让她来送。
“算了算了,回家。”乌阳没耐心看她比划,把她挡在伞的另一边。
正准备走,身边有人擦身而过,乌阳喊住了他:“诶,路今朝,今天怎么没骑车走?”
听到熟悉的三个字,乌月耳朵敏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在乌阳的斜前方站着一个撑伞的男生,穿着藏蓝和白色相间的校服,他人很白,只是看起来清瘦的厉害,拿着伞的那双手指节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路今朝,乌月在心底喃喃地说了一遍他的名字。今天还真是幸运,又看到他了。
“今天天不好,阿阳你也慢点走。”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又平和,至少在乌月的心里,不比林中的山雀和山间的流水要逊色半分。
哥哥和路今朝道别,后者的目光短暂地移了过来。
乌月不敢和他对视,连忙压低脑袋,将自己藏在肥大又破旧的雨衣里。雨水沿着帽檐流下去,乌月只能看见他的裤脚,逐渐消失在有限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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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乌月洗了个热水澡。
关着门,能听到外面哥哥和母亲的争吵。
“阿妈,我讲过好多次了,以后下雨天不要让阿妹到处跑。学校门口好多坏学生,看到了总会欺负她,阿妹不会说话,我不是每次都能保护她的。”
“你小点声,我和你阿爸忙了一整天了,是实在没有时间了,家里就她一个闲人,总不能让你淋回来啊,生病了会耽误课程的。”
乌阳陡然提高了音量:“谁说她是闲人了!我早讲过阿妹还小刚刚上完初中不能辍学的,我是个男人我来帮家里分担,可你们……”
外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乌月皱着眉头,把水流又开大了些。
水柱哗啦啦地浇在地上,乌月捂上了耳朵。
她是个哑巴,可不是天生的。听阿妈说,是小时候乌阳带着她深夜跑出去玩,被什么脏东西吓到了,回来之后便不能再开口说话。
家里也花钱到镇子里的医院看过,医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开了些无关痛痒的药回来喝,喝了大半年也没有一点的起色。
后来家里支撑不住这费用,便把药停了。
他们跟乌月说,这病暂时先不看了,等以后攒够了钱,去大城市里看。
乌月点了点头。
之后等上了初中,因为身体的缺陷,乌月还是经常被班里的同学欺负辱骂,乌阳总会替她出气,却也因此受牵连,屡屡被停课处分。
时间长了,班里的老师也处理不了,怕因为这个会耽误两个孩子的前程,便进行了一次家访,说乌月的身体状况应该先治疗,然后再来接受教育。
于是,在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中考的时候,栾晓梅和乌月说:“乖囡,这学要不咱就别上了。家里只能供一个人,你把机会给你哥,等他以后出息挣钱了,咱们给你看病好不好?”
乌月想了许久,这次她没点头,可还是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辍了学,她开始和镇子里的一部分女孩子一样帮忙干活补贴家用。父亲在厂子里上班,她在家帮母亲编柳筐,编好的筐子等到有市集的时候就拿去卖。
挣来的钱都被阿妈存在了一个罐子里,上面用胶水贴着一个纸条:阿阳的彩礼。
……
乌月晚上经常会失眠,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爬上家里的屋顶,搬个小凳子坐在那里,看看山外面的远方。
也许是今天下了暴雨的缘故,山风格外的凉。
彩云镇是山脚下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不起眼到乌月以为人口普查都会把这里遗漏掉。
她披了件格子外套,双手抱住了胳膊,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一家依旧亮着灯光的房子。
那是镇长家,也是路今朝的家。
路今朝也许不记得她,但乌月却永远记得那个下雪的傍晚,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那是她刚上初中后的头个寒假,期末考拿了班里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