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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班之前,张予牧的日子都过得十分平静。每天依然按部就班地学习,和新同桌不浅不淡地相处。除此之外,就是泡在图书室、书店和校门口的租书屋,终日浸淫在文字里。
唯一的新变化,是她开始尝试给书摊上的小说杂志投稿,挑了个顺眼的编辑名字,邮票贴上,稿子往收发室一扔,每天都期盼着有回声。
终于在某次月假的下午,她用父亲的滑盖手机登录了□□。那是为了投稿专门申请的号码,她本想搜索班群号码进去,却惊喜地看到杂志社编辑的好友申请。
她给张予牧带来了过稿的好消息,以及一笔还算可观的稿费收入。这对于没有任何零用钱的她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雨。
此后,她的生活轨迹便多了一项重要事务,那便是每逢放假都要当一回坏学生,“气定神闲”地走进黑网吧,在别人玩游戏、看电影、网络聊天时,对着手写稿啪啪地打字。
学习之余,还要写稿子、改稿子、编稿子,想情节、想设定、想各种别出心裁的表述。这让她的学生生涯,变得异常的忙碌和充实。
渐渐地,顾妄对她来说,已变成了深埋心底的一颗种子。
就像那个喜欢揪她辫子的后桌,那个在她被孤立时替她打抱不平的转学生,还有在她最颓丧自卑时,给她写情书夸她的高年级学长。
她感激这些人,是他们在那些忧郁压抑的时刻,给她埋下了一颗颗微小的种子,让她得以在渐渐成长后,幡然领悟:原来自己也得到过温暖,也被人真心喜欢过。
不过,她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走进他们的人生。他们对她散发的好意,是出于他们的善良和教养,究其根本,终究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像是那个高年级学长,在信中夸她笑容甜美,灵巧可爱,是温暖的小太阳。
可比起外面和煦的阳光,她其实更喜欢窝在阴暗的角落,冷眼看外头的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秩序崩坏、世界坍塌,会让她产生酣畅淋漓的快感。
她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清纯敞亮。相反,她活得很阴沉黑暗。
她曾经恶毒地诅咒过那些为难她的人都暴毙身亡,也曾以同等方式冷酷对待那些向她释放善意但被她判断为虚伪的同学。
对于人情世故,她有相当敏锐的察觉,但多数时候,她只会装傻充愣,心里的腹诽,却满是刻薄尖锐的鄙夷不屑。
总之,她清楚自己有很多不堪和污糟,却又总是借此自我绑架,不愿与自己和解。
没有人会喜欢真实的自己,她必须极力隐藏,不想任何人了解,尤其是顾妄。
当他越是靠近,越是触碰她的心理防线,她就越是慌张,极尽掩饰,退缩逃避,只想回到自己的安全领域,再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就这样,那个夜晚的不愉快,被她视作了离别。这并没有可奇怪的很多离别都是这样,猝不及防、草率仓促。
好好告别,那是电视剧里的人生。多数人都是在心照不宣的疏远中分道扬镳的。顾妄那么聪明,没有道理不懂。
后来,他确实也没再找过她。只有偶尔在打水房、楼梯口,电梯等狭窄空间遇见,实在避不开,他才点点头,冲她笑一笑。
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张予牧而言,是极度舒适的。只要她无聊,稍一抬头,便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课上组织的话剧表演课,年级筹办的篮球赛,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哪怕是百年校庆这样的大活动……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从书本里抬起头,就能看到顾妄闪闪发光的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妄其实还从未真正离开过。故而,张予牧一直没意识到,自己高估了承受离别的能力。
直到临近分班,她开始频繁地在莫名的焦虑中惊醒,看着漆黑如墨的深夜发呆,她才明白,真正的离别刚刚开始。
她开始慌张不安,心口像是被石头堵住,十分地难受。这种感受,在许多年以后,又以意外的方式撞向她的心口。
蓝鲸搁浅时会被自己巨量的体重压迫心肺致死,她听到他赶赴的震中灾区,余震引起山体滑坡,将他的车队埋住时,她的心肺上方也好似有千百斤的重量,压得她几乎窒息。
那一年,她以为自己真的要彻底和他告别了。
不是互动关系的减少,不是各自在人海里形同陌路,是所有与他有关的联系,都会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那时的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扶着墙,不住地呕吐。
好在,此时的张予牧还不明白这些,她确实有些难受,但不会为了继续仰望他,而选择留在原地。
交分班志愿表那天,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文科。三两笔填完,她将表格交给了被新选为班长的顾妄。
拿到表格,顾妄意外地叫住了她:“不再考虑考虑?”
张予牧没有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