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一枕千年

李扶光随花而至。

花神府与其他神仙府邸格外不同，奇石灵泉旁依偎大枝阔叶，仙蕊秾纤合度，长尾蝶绕腴丽秾重的仙花翩跹。

可谓一步一花，十步一景。

府中唯一一株碧桃树下，惘非子正垂眸分拣草药种子。他时常会筛出些品质优良的粮种药种分给下界的神仙，由他们赠送给各地城隍，委托他们将种子交给各方土地种到自己辖区，有望惠及需要的凡人。

等她走近了，脚下的花瓣簌簌摇曳，无声无息随风而散。

青花拂过玲珑翅冠，他抬起纤长的眼睫，道：“这么心急。”

“便是这株桃树。”他修长的手抚了抚树干，“你看如何？”

这株碧桃株型十分美丽，叶尖还带有一点红晕，它生于花露池畔，深长枝叶盖过水面，留一片碧影。

这么好看的桃树合该长在这般盛景中，挪到她府中，其实有些委屈了。

李扶光笑道：“你的东西，哪有不好？都说桃枝辟邪，何况这是棵仙树。”

惘非子笑道：“想要更好的也没有了，除非是昆仑境王母蟠桃树。”

“何敢。”李扶光伸手去拽桃树叶子，叶片冰冰凉凉，让人心静了些。

惘非子让座，道：“在魔界可遇到什么有趣之人？”

李扶光晃了晃神，眼前闪现那个云烟中骑白色犀牛下山的背影，她摇摇头，惘非子却误以为她做出了回答。

“怎今日话这般少。”惘非子默了默，道：“这次回来有什么不痛快？”

李扶光道：“没什么，只是在魔界过惯了潇洒日子，回来便觉得十分枯燥无味。”

惘非子笑道：“天庭是寂静了些，就算是我生来为仙，偶尔也会盼望看场人间烟火。”

李扶光含笑瞥他一眼：“你？怎么可能？”

“为何？”

李扶光道：“要是别的神官如是说我大概就信了，但你是谁，你府上可是宾客如云。刚才我还遇上十二花仙，许久不见，越发貌美。”

对上她戏谑的眸光，他笑道：“这是来告状？是梅花她们又对你无理了？可要我教训她们？”

李扶光摇了摇头：“女仙间斗嘴罢了，不值一提。此事你不必操心，我们两相对上，最气的那个反正不是我。”

惘非子道：“是我对她们太过纵容，惯得她们无理也要争三分，要好好教教规矩了，免得以后惹祸上身。”

“你的属下只是一心为你。”

李扶光笑了笑，忽又沉吟：“但她们竟然以为你我有私，莫非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这可得好好查一查，若只是挑拨倒也罢了，万一别有用心。”

“不无可能。”惘非子正色，“不过这事你不用管，还是交给我来做更便宜些。”

李扶光肃然点头，忽然额上一痛，她诧异抬头，看到惘非子将一枝腊梅随手丢回桌上：“查什么查，你不过潜伏魔界几十载，心思竟然如此重了。”

李扶光捂着脑门委屈道：“你做什么戳我，我说错什么了？”

“你三天两头来我这里，换成谁也觉得是你觊觎我。”惘非子冷笑，“还用得着旁人误会，还用得着旁人挑拨？”

“可除了你我也没有旁的友人。”李扶光握拳：“一定要逼我说这个？”

“这么说你果真心无旁骛？”惘非子无聊地往水里丢鱼食，李扶光也抓了把鱼食跟着往水里丢。

“说真的，你哪儿来的底气？”

惘非子斜睨她，身为三界第一美男子，就算斜眼看人都气宇不凡，他确然是有些底气。

见鱼儿不往上浮，李扶光蹲地上，拿蜡梅枝条拍打水面。

“你不用拿话激我，也不用怕我，其实你真不是我心悦那款，我喜欢武神。更何况，如今是在这么个地方——回头你将这话传给那些花儿听，好歹让她们不要防本星君如同防贼。”

说完手上更使劲了，心道，难道以后要避嫌少来这府上？那样她们会觉得我追求不成无颜上门，算了，管她们。

她随手将枝条投到青瓶中，起身拍拍手：“趁天还早，我带着树回去了。”

惘非子虚拦了拦：“且慢走，来都来了，不如再聊会儿。昨日你刚回我便不曾问，前后你也去过魔界三四回，今次依然一无所获？”

李扶光笑道：“一如既往。”

惘非子道：“这些年，你翻过不少山头了吧？”

“不错。”李扶光眯眼回忆，“东岳阴司、天庭、妖界、阴山孤河，已筛了个遍。”

惘非子蹙眉道：“何必如此麻烦，我记得你同东岳有几分交情，他们未曾给你几分薄面？”

“他们给了。”

但三生石上，只有他一世而亡的铭刻，其他再无从查证。

李扶光笑而望天，云离他们如此近，像凡人的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