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杨徹从主楼穿行去后楼,经过回廊转角,听到隔壁一个声音,正在说壬辰年舞弊案的事情。
一人压着声音小声说:“简直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
“我觉得是真的。”回应的声音他耳熟,是许登云。
只听他说:“伏家满门清贵,伏大人素来清正廉洁,从他的诗词文章著书都能够看出,绝不会贪财舞弊。”
“可当年伏二公子与平江公主有婚约,伏家也算是陛下那边的人,陛下怎么会将伏家归于先太子一脉而……”
声音渐渐听不到,人已经走远。
也许这是天下读书人相信父亲舞弊的原因。
伏家在外人的眼中是陛下一派。天下人更相信皇帝任命父亲为主考官是对父亲的信任,更相信是父亲和方大人有负圣恩,陛下反而是那个还天下读书人公道的明主。
谁会相信这背后是皇帝一手制造的冤案?
多么可笑。
这么多年父亲和方大人被天下读书人唾骂,又是多么可悲。
杨徹心中一阵酸楚。
这么多年,每每听到父亲被文人士子唾弃,他连辩解的权利都没有,那种悲愤与无助,一次次啃噬自己,痛不欲生。
这些年,方鉴应该和他一样。
相比他远离华阳,更名易姓,方鉴身在华阳体会只会更深,恨意比他更深切。
顺着回廊来到后楼。
秦戴川正与杜诲商议什么,杨徹进去的时候,杜诲并没有避着,杨徹也早知对方身份,不觉得惊讶。
秦戴川见他神色落寞,知道他此来所谓何事,主动对他道:“我救不了他。”
杨徹也清楚,方鉴已经决心赴死,想救他已经不可能。
一路上平复,他现在内心很冷静。
“我想问秦公子,背后帮方鉴的人,是不是你。”
秦戴川轻笑,“若是我,我又岂会让人去查孙巍代考?”
“我是指贡院中帮方鉴处理考卷之事。”
秦戴川抬眼望着他,看到杨徹微红的眼眶,想到当年伏方两家的关系,杨徹与方鉴二人的关系,生出几分同情。
他微微摇头:“不是。”
“是谁?”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件事连内卫司都没有查出,我恐怕……有心无力。”
“秦公子的人远在内卫之上。”
“杨公子高看我了。”请他坐下说话。
杜诲准备退下,秦戴川唤住他,吩咐道:“将你查到的事情也和杨公子说一下吧!”
杜诲并不知杨徹早知他身份,面对杨徹,心中有一丝歉意,没有与他目光相接,望着面前茶盏说道:“文驸马替考之事过去多年,为绝后患,知情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查起来太难。我也只查到一点消息,代考之人可能亦是方鉴,并无确切证据。”
杨徹微微点头,这个在知道蒙正学堂是方鉴所建之时他已经有此猜测。蒙正学堂在文驸马及第同年八月建立,方鉴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无非就是代笔代考。
也只有他有这才学,有模仿笔迹的能力,同时也有易容之术。
如今听到,也不觉得惊诧。
只是心中还是心痛。
这时外面穿来吵闹声,好似出了事情,一个男子敲门进来,回禀:“春闱舞弊定案,落榜举子不满朝廷对此案处理,正号召一起去刑部要说法。”
“让他们去吧!”秦戴川顿了下,又道,“让咱们的人也过去。”
“是。”
杜诲道:“没有新的证据,他们再闹,也不过是对陆敏和几位舞弊举子加重处罚罢了,查不出什么来。属下认为泄题之事才是关键。”他朝杨徹看了眼,这事毕竟也牵扯到杨徹。
犹豫了下,他继续说下去,“朝廷对泄题的处置明显糊弄,只要抓着泄题不放,朝廷必然会重审。”
秦戴川对男子示意。
杨徹又忙补充道:“通关节的,还有太子侍讲于获与考生卢敞,场内替考有史骏。”
男子得了秦戴川首肯,领命退下。
杨徹从聚贤楼回杨宅的路上,已经遇到了两拨举子,拉着横幅或举着牌子,甚至提着篮子,都朝刑部方向去。
杨徹掀开车帘看了片刻,直到后面一波举子走远。
张延担心地道:“隋波和张淮之事查下去,必然会连累到你。”
杨徹沉默许久,目光从最初的落寞与伤感,慢慢变得坚定与阴冷。
他没有回应张延,放下帘子,让廖簇继续赶车。
跟着他这么多年,见杨徹这副神情,张延已知晓他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你要做什么?”
杨徹依旧没答他。
张延有些慌,更有些还害怕。
他太了解杨徹,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