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青

别馆的建筑是环抱庭院的设计，所有花魁的房间窗户都被设计成面向庭院，据说是为了保持花魁的神秘，所以不能露面于市井之中，只有二楼的一个房间罕见地设计成看到外面的窗户。

向不同的客人出卖着自己，喜怒哀乐都不由自己的心情，唯一让我感到放松的便是从二楼的这个房间望向外面。

朝雾楼对面的荞麦面馆前的一个男人身着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单手擦拭着金丝眼镜。

尾崎秀雄。

他裹得笔直的制服与花街衣着散漫的男女格格不入，像是不常出现在花街的那种人。

花街的气氛像春天里被风吹得柳条那般热情洋溢，而他的严肃认真与这气氛并不相容。

“喂，尾崎，不试一试吗。”

同伴指了指朝雾楼，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没兴趣。”

他看向这边，正好与我的视线交汇，手中动作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同伴见此场景笑道。

“看啊，尾崎那小子见到花魁都看呆了。”

“试试吧尾崎，了解一下女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哈哈哈。”

“喂，百合子，你看他奇不奇怪。”

他的同伴向我招手，秀雄粗暴地将拉扯他的手甩开，转过头大步离开，似乎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个地方。

“你这贱女人。”

川奈姐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收回视线，整理了一下和服的衣摆，微笑地看着她。

我知道有一场战役即将爆发，是属于我和川奈姐的。

因为昨日嬷嬷将川奈姐的常客介绍给了我。

“我警告你，少拿你的狐媚风情去蛊惑别的男人。”

川奈姐眼中满是怒气，一双杏眼此时瞪得滚圆，她叉着腰仿佛下一秒就会打到我。

“这是嬷嬷安排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嬷嬷。”

我冷笑，花魁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在被客人买下的时间里，被客人为所欲为，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我知道，你就算接我的客人，也不许勾引他！”

川奈姐扔下一句话便气冲冲地离开，我无可奈何地微笑着。

碰到好的客人，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有的会马上离开，有的会给花魁再点一些饭菜聊天。

但也有不好的客人。

来这里的客人都消费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有的人就会抱着“我的钱不能白花”的心态，从花魁的身体上一定要捞回本来，就算已经不能办成事，但手也会很不老实地无尽碰触。

花街的女人称其为“鬼”，就像恶鬼一样纠缠不休。

因此花魁总是想方设法留住好的客人，而避开鬼客。

当我在浴室里发现凉子的大腿上竟然有客人名字的刺青，我大惊失色。

“你怎么可以把客人的名字刺在自己身上！”

我把凉子拉到一旁，气急败坏地想用袖子擦去。

凉子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你疯了还是傻了，”我感到头晕目眩，“那样的男人——把你当做可摆弄的物品一般，你把他刺到自己的身上？”

“他对我很好，”凉子摇了摇头，“他从来不强迫我，甚至，他买下我只是为了和我聊聊天。”

我看了看刺在她身上的名字。

石木。

可能是对凉子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朝雾楼里的花魁流行这样在大腿上刺上客人名字的行为。

也许是客人的占有欲作祟，也许是花魁孤单久了需要有些寄托，连嬷嬷和老板娘都默许了这种行为。

有时候我也在想，会有一个人让我心甘情愿地在腿上刺上他的名字吗。

答案是未知的。

我悄悄观察过，除了凉子，还有几个花魁腿上都有刺青，只是不知道刺了什么。

从成为花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便顶着野宫百合子的名字工作。

我总有种预感，这背后应该掩盖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影子如此庞大，但相似点是全部围绕着百合子。

“千代子，我想确认一件事。”

“今晚的安眠汤，可以帮我换掉吗。”

傍晚，女佣代百合子传递给我的盒子中，写着这样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