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光好(6)
裴玉斐以为她在说笑,不以为意道:“这城中还有什么地方是你能去我去不了的,竟会诓人。”
谢书台波澜不惊:“禁海、衡刑司的牢房、我大哥的兵练营,不知殿下哪个能去?”
裴玉斐张嘴无言,闭上的嘴张开数度,最终他发现——
嘿,这三个地方他还真是哪个都不能随便进。
谢书台要去的地方便是裴玉斐不能进的兵练营。
谢执戟的大本营。
此营中戒律森严,非营中人和谢家人不得入内,因此方才谢书台信誓旦旦说裴玉斐进不来,并不是无的放矢。
就连她自己要进兵练营,也不是那么容易。
接受完盘查过后,谢书台才被人引进主帐。
因为谢执戟尚在巡营,她只好先一个人坐着等了会儿,又因为实在无聊,便开始好奇打量大哥帐中事物。
谢执戟的营帐跟他这个人一样,冰冷、严谨、一丝不苟。
谢书台不能在这里边窥探到一点有人生活的痕迹,哪怕是常常书用的纸也整齐地摞在一边,毫笔则干净地挂在笔架上,谢书台甚至难以在白毫的笔尖上寻到一点墨迹。
“你在干什么?”
帐外一道冰冷的声线将她拉回现实,谢书台回过神来,转身行礼:“大哥。”
谢执戟将头鍪取下,放在桌上:“今日怎么想到来了?”①
谢书台道:“想到许久没见大哥了,就来见见。”
谢执戟虽然面上冷硬,但其实十分在乎血族之亲。
前世谢书台一开始也不知道,她只觉得谢执戟冰冷不近人情,每回跟他说话对方都只“嗯”、“好”地应一个字,像是谁拿着刀逼他回话似的勉强,久而久之,她便也不愿意多与他亲近。
直到有一回她在山中遇伏,弹尽粮绝之际,是谢执戟突然出现。他为谢书台挡下了致命一击,自己却差点丢了命。
谢书台还记得,那次昏过去前,谢执戟虽仍绷着张脸,眼神却无比宁和。
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吐露不肯轻易显露的真心,却只是:“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只有简短五个字,却费劲了岸止城一代杀将的所有力气。
他几乎是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就昏厥过去。
谢书台想,若非那次落下病根,后面那场生死战,大哥根本就不会死。
是她害死了大哥。
想到这里,谢书台眼眶染上湿意。
谢执戟微不可查地皱眉:“哭什么,顾如期那小子欺负你了?”
这话倒是奇怪,谢书台将眼角的泪眨去,问:“我以为大哥足不出兵练营,原来对外界的传闻也有兴趣?”
谢执戟面不改色道:“隐约听下面的人提起罢了。”
谢书台看着他,忽然理解一笑。
谢执戟眉头更紧:“又笑什么,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成何体统?”
“没什么。”想到如今大哥还没落下前世那一身伤病,谢书台决定不跟他计较,“我来除了见大哥,确实还想请大哥帮我个忙。”
谢执戟敛目:“下回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不必假借想我之名,我们是血亲,我不会在这些事上为难你。”
重生一世深知他脾性的谢书台立马认错:“从前是我不好,以为大哥练兵紧要,不敢叨扰,往后若有时间,我会常来探望大哥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
谢执戟别过头,“行了,也不必打亲情牌,有什么事直说就好,营中事忙,我不能陪你太久。”
天色渐晚,谢书台也不想浪费时间,当即直言:“我来,是想找大哥给我配个人。”
“你要侍卫?”谢执戟眼中有什么闪过,“府中那些侍卫不够用?”
谢书台摇头:“我要的不是侍卫,是可以教习武功的老师。”
谢执戟有些意外:“你要那个做什么?”
“不是我。”谢书台摇头,“若和年纪也不小了,他心野,精力旺盛,与其看他整日喝酒闲游,不如给他找点别的事做。”
这个“别的事”指的自然就是练武。
想到谢若和前世结局,谢书台自会找千万种办法规避,可是她做再多,关键点还是在谢若和身上,与其想一千种办法逃避,不如让他把武功练好了,好歹有个自保的能力。
当然,后面这些话不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