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这是晏苏荷第一次坐牢。
其实这三年来,她有过很多个人生的第一次。
而每一次尝试对她而言都是新奇事物,起初她对这些新奇事物害怕抗拒,后来便也练成了安之若素、淡然接受的态度。直到今日,晏苏荷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她心情安定、且坦然。
不管日后史书上能不能留下她的名字,晏家五娘以女子之身为官的事都会在长安传开。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也许并不能给天下女子带来多少鼓舞和勇气。
她如飞蛾扑火。在一条希望渺茫的路上前行。
毕竟这上千年来,女子都处在父权、夫权的压制下。她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嫁为人妻、盼子成龙,出嫁前仰仗父家,出嫁后仰仗夫家,儿子长大后就依靠儿子,好似天下女子都只有这一条出路般。
没有人问她们想不想。她们是繁殖工具,是买来的、一生都会被孩子绑着、照顾丈夫的奴隶。
——对于那些懒惰无能的男人来说,都是这么想的。
而大多数男人都是懒惰平庸的。
晏苏荷读四书五经,也读《女诫》《女训》,母亲教她三从四德,她却从中品出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
她自幼跟着父亲念书,博闻强识,聪明机敏,过目不忘,一点就通,就连祖父都曾说,若她是个男儿该多好。
他们都说她可惜……
晏苏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干净木椅上,回忆往事。
突然一堆抱着被褥家具的狱卒出现在牢外,开门的狱吏向她解释是来给她收拾牢狱的。
晏苏荷蹙起眉,看他们进进出出布置床榻桌凳,就好似她不是来坐牢的,而是搬家入住的一般。
她不太喜欢这种大张旗鼓的阵势,刚想出声制止,就觉喉咙中涌上一股铁锈味。
连日奔波早就损伤到她的五脏六腑,晏苏荷捂着突然刺痛的心肺,蜷缩上身,腹部也开始绞痛起来。
疼得她脸色瞬间惨白。
晏苏荷自幼病弱,常年寒客经脉,今日她又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四肢冰凉,而牢狱本就比别处阴冷潮湿,故在此处待久了身体不免受寒,病痛发作得比往日更剧烈迅速。
晏苏荷唇边涌出一口血,将她淡无血色的唇染得妖艳昳丽。
她眉头紧皱,将脸埋进臂弯,疼得发出了微弱声音。
“晏娘子?晏娘子你怎么了?”一旁细心的,应该说一直被她美色吸引的,狱卒担心地凑近问道。
晏苏荷身体颤抖着,弱声道:“去,去找我兄长。”
狱卒见她痛得像被暴雨打过的花骨朵、脆弱不堪,瞬间心疼起来、担心得急跑出去,紧接着不少人将她围住,上来关心。
晏苏荷意识不清,无法回应他们的话,直到疼了好久,看到紫袍身影朝她跑来,才放心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