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包打听看着,忽然道,“小大夫今日没吃早饭吧?”
“吃了,不过没过一会又吐了,许是因为这个,她以为自己只吃了一顿,”奕妁道。
“她那位朋友呢,我们要离开的话,你不打算让她们见一面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吃过晚饭后裴诃被徒弟逼着,上床睡觉。
但睡不着啊,她最近对他们言听计从,很大程度上是四人分开太久,难得聚在一起,想抛开所有杂事,回到先前的日子。
裴诃在床上辗转,细听周围,确定他们三个都睡熟后,摸索着下床,走出屋子。
七月,酷暑已至,吹来的风是热的。
她坐在院子的石阶上,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但也懒得再回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发呆。
有人穿蓝杉、提花灯,推门而入,蹲在了她面前。
没出声,但裴诃开口,“今夜月亮是怎样的?”
他对她的敏锐感到吃惊,看也不看旁边的月,答,“昏黄朦胧,像一张淋过雨的烤饼。”
她笑,“骗我,十五十六都过了,哪还会有圆月。李水徵,他们肯放你进来了?”
只见出现在她面前,夜探人家屋子的,正是李水徵。
好容易从谢兄那儿抽身而出,忍了几日想去找裴姑娘——然,屋里那三人“爱屋及乌”,讨厌谢恒,也讨厌他的朋友李水徵。
不仅将他拒之门外,也不顾那傻乎乎、还在找人的裴昭。
今夜李水徵在屋外徘徊,见到院子里的裴诃,推门进来,将手里的花灯放到她膝盖上。
“这是什么?”她摸索着。
“花灯。”
他顿了顿,“也是月亮。”
裴诃笑,“怎么就月亮了。”
“我做的,上面画的是平岭,有那里的房子、街道和食肆。”
“那有我家吗?”
于是她心里起伏,捧住了那盏灯,暖暖的,手掌心出汗。
“自然是有。”
李水徵凝视着她。
几日没见,裴姑娘更显苍白。他找了个侧对着她的位置,本想心安理得的偷窥。
不想,她会偏过头来,找到他的方位——正对上他。
于是心慌,回避,李某的目光落到她手臂上。
雪白纤细。
又被花灯染上红色。
“你来,就是为了送我这灯吗?谢谢。”裴诃顿了顿,声音变轻,“看不见后,我没有不适,甚至有时候感受到他们的着急,还挺开心。不过....”
这会儿觉得惋惜,要是能亲眼看到花灯上的图案就好了。
确实很想家,一直都.....很想回去。
嫁给谢恒后,又或者说在娘亲逝世后,她便离开平岭了。那地方有些落后,属于地大人稀,没什么植被,都是荒土。
因着这点,住在平岭的人都想出去,裴诃倒还好。
她喜欢冬天,平岭就是个常年干冷的地方。不过地方小,人情世故总是要做得很足,平时家里发生点什么事,隔天就会被街坊邻里知道。
裴诃既是在意这个,又觉得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没什么意思。和奕妁一同出去,四处走走,最后来到了大宛。
她偶尔会在和娘亲的书信里,想起平岭。
原以为她是因为娘亲而割舍不下那个地方,后来发现故乡....似乎是一把钩子,没有缘由,就是能把游子勾回去。
如今早已经失去娘亲、甚至失明了的裴诃抱着花灯,好像抱住一个久远的梦,困倦阵阵袭来。
这时,李水徵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你,还有那些照顾你的人。”
“声音这么哑,谢恒对你做什么了?”裴诃听着,伸出手去。
李水徵握住,只一小节手指,从未发觉自己如此胆怯。听到裴姑娘笑,“你在干什么,我是想帮你把脉。”
“我没事,”李水徵道,裴诃的手并不软,因为之前练剑,上面有着许多老茧,摸起来是硬的。
但李水徵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同样是有茧,心里便多出险恶的欢喜来。
“裴昭还好吗?她现在住哪儿?”裴诃问。
“还在以前的房子里,和我一起,其实谢兄知道你在这儿。”
“哦。”
“你不意外?”
裴诃摇头,“我想起以前的事,和他做过两年夫妻,很了解他。”
他们确实是走不下去了,或许谢恒也知道,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给她一些时间,便会破镜重圆。
李水徵不说话了。
“城门兵那事....怎么样了?你们还是按原计划来吗?”裴诃问。
他点头,之后想起来她看不见,“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