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亦是真
清晨的阳光铺满了树梢、屋顶、小路……暖意融融。可栗府人的心还处于一片冰封之中。什么时候融化,要看他们家的少爷小姐什么时候大发慈悲了。
西厢客房里,岳灵儿推开门走出来,顺着走廊向栗初缇的卧室走去,一路上沉默不语,愁容惨淡。她已经在栗府待满一个月了,可这一个月来那个和她打赌赢了她一个月自由的人却一个命令也没有下,就那么安然地沉睡了整个月,把栗府上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就连厨娘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水准。出了这种事,她也实在没心情品尝美食,一个月来,味如嚼蜡。栗言和姚淑兰实在没法,只得重金张榜求医。全洛阳乃至周边三郡有名有姓的大夫都来了,却是无人能解。栗初缇就这么再次陷入了沉睡。岳灵儿这才知道栗初缇得了沉睡不醒的怪病,可她偏不信邪!她想尽办法让栗初缇醒来,唤掐拖拽捶敲打,样样都试了,却都徒劳无功,最后只好认命。
“栗初缇,等你醒了,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岳灵儿这样抱怨着来到栗初缇的门前,推开门,蓦然定住。
“我没看错吧?”岳灵儿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只见栗初缇半坐在床上,低垂着眼睛出神,模样有些惆怅。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瞬间化作热泪充满了眼眶。岳灵儿扑到床边委屈道:“初缇姐姐,你终于醒了。”
栗初缇回神,看向岳灵儿道:“灵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岳灵儿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都在这儿守你一个月了,你有没有良心啊!”
“一个月?”栗初缇纳闷,又是一个月。褚云也说一个月。她到底有几个一个月!
“你不记得了吗?那晚,我们在霁香阁喝酒,我把你送回家。从那晚开始,你就一直沉睡,整整睡了一个月了,可把大家吓坏了。小茶说你之前也有一次沉睡不醒,不过那次只睡了两天。伯父伯母为此重金张榜求医,没有一个大夫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说着,岳灵儿感到不忿,这种怪病为什么要发生在栗初缇的身上。老天真是不长眼!
“我睡了一个月?”栗初缇诧异。
“是啊。你不知道你有多过分。我给你做了一个月的丫鬟,结果你倒好,一声不吭,就只是睡觉……”岳灵儿本想继续发牢骚,好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委屈,却见她怅然若失,转而关切地问道:“初缇姐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栗初缇摇头,目光清明,却比沉睡前多了一层感伤,浓浓的,化不开。她仿佛经历了太多事,变得有些深沉又寂寞。说不出为什么。实际上她哪儿也没去,只是在睡觉。岳灵儿不会骗她,所以在她说出她睡了一个月后,她便反应过来一切都是梦。李妙贤是梦,褚云也是梦。及笄之后,她似乎总把梦和现实混作一团,分不清真假。上次是齐老爹和小莲姑娘,这次是李妙贤和褚云。她清楚地记得这次在梦里,她帮助李妙贤却遭匪徒偷袭坠崖,随后被褚云救下,而后又不知缘由地醒来。霁香阁、悬崖、谷底……脑子里长久以来的乱麻刹那间迎刃而解。本该释然的,一颗心却反而紧揪着不放。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这并非是她完整的梦。心里有个地方空了,怅惘肆意弥漫。她似乎……忘了什么事,还有……什么人……
是谁呢?
………………
栗初缇彻底醒了,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栗府上下犹如爆米花一样炸开了锅。相较于之前两天的沉睡,这一次,栗言和姚淑兰被吓得不清。一向容易上火的栗言也没了脾气,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栗初缇再有什么闪失。虽然醒来后的她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栗初缇的日子变得有些不好过。在栗言和姚淑兰的授意下,府中上下完全当她是牙牙学语的小娃娃,这不准,那不行,简直要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她无奈对府中上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进行游说,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这才让他们安下心来,恢复了一点点自由。只是有一条被彻底限制,无论如何不得违反,否则将取消她的自由行动。那便是——禁酒!
栗初缇虽不情愿,却也只能为了自由舍弃美酒。而失去了酒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打击。她惆怅空洞的心失去了最有利的慰藉,只能一遍遍清醒地长叹。为了避免惆怅发疯,她开始巡视铺子,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这日,天气闷热,浓云叆叇,似有雨意。栗初缇无所事事,便出门到铺子里去巡视。那是洛阳的一间栗家米铺。在看过铺子经营向好后,她正准备回家,店里的掌柜却走过来拦住了她。
掌柜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交给她道:“少爷,前些日子店里来了一对父女,拿着这块翡翠麒麟。我见它确是您的配饰便收了起来。”
栗初缇接过玉佩一看,正是她的翡翠麒麟。她只道早已不知丢哪儿去了,却不想会失而复得。与此同时,心中划过一抹异样,关于麒麟这两个字。
“麒麟……”她无意识地呢喃着,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个字亲昵又柔软,恰恰能够落在她的心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