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往事
领着一个老妈妈进来,给美娘和许氏见了礼。
“母亲,这是孙妈妈,往后就伺候您了。您可别小瞧了她,她之前可是在燕京的侯爵府伺候侯夫人的,管家理事人情往来可是一把好手。”
许氏瞪大了眼,“侯……侯府?”
那是泼天富贵的人家。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她何德何能得了一个伺候侯夫人的妈妈。
便是见许氏如此无甚见识的模样,孙妈妈也无半分轻视慢待之心。
许氏自从得了孙妈妈,犹如得了神助,行事甚少出差错,便是连二老爷也将许氏夸了又夸,说她长进不少。
当然这是后话。
现下让美娘较为烦恼的是,梅景琛,她这个便宜三叔,竟然让人请她带着梅恪去起云台,说是要考校梅恪功课。
显而易见,梅恪是那个幌子,梅景琛的目标是她。
是什么事情能让古板守礼的梅三老爷主动请她一个继侄女儿去起云台?
然而无论什么原因,其实,她并不是很乐意见梅景琛。
平日里绣绣花,扑扑蝶,同许氏说说话,这样平淡的日子挺好。
***
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似无止境。梅林间点点残红已被风吹雨打去。窗外绿波,漾起朵朵涟漪,一如美娘此刻的心境。
印象中的梅景琛是不苟言笑的,肃穆威严的,冷情冷性又心狠手辣的,他混迹官场多年,被别人算计过,也算计过别人,所求所为,皆是利益至上,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入了内阁,天下读书人谁不想成为下一个梅景琛呢?
杜美娘心头不屑,一个面目可憎的政客罢了!
然而,在这遥远的柴桑县,在这被风雨隔绝的起云台,她见到了不一样的梅景琛。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仍耐心地教导梅恪如何运笔,梅恪原本还拘束着,见不好接近的三叔虽板着脸,却没有斥责过他一句,竟比父亲还宽容,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偶尔胆子大了些,还会主动问一些问题,梅景琛也都一一解答。
也是,他如今都被罢官了,自然没有大事小事让他日理万机,只能考校考校小儿的功课借此打发时间罢了,杜美娘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雨打窗棂,正适合打盹儿,她慢慢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
醒来时,雨未歇,书案旁只剩梅恪在认真地临帖。
杜美娘瞧瞧天色,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恪小小一个人,竟然也坐得住。
她起身,准备过去瞧瞧梅恪,顺便让他歇歇。
转过博古架,却见方才不知所踪的梅景琛手执白棋,正一个人对弈。
“醒了?”他将白子放到棋盘上,绞杀黑子,不紧不慢地拾着黑子。
偏头看美娘,指了指棋盘对面,“坐。”
杜美娘低眉顺眼答是,侧身坐了。
梅景琛将棋子丢进棋篓,入目皆是乌压压的发髻,装扮偏素淡,便是无半根钗环,也不掩其风姿。她似乎一直很怕他,在他面前的几次总是唯唯诺诺地垂着头,她不知,那颈后的一截细腻白皙,脆弱地让人想折断。可明明,在人前她侃侃而谈,一张利嘴能言善辩得很。
回想丁一查到的资料,她怕他也正常。
“你曾随侍昭华公主和亲鞑靼。”
杜美娘仓皇地抬头,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既惊且惧。
她在害怕。
梅景琛不错眼的盯着她的每一分表情,继续问:“给许氏请封诰命是你做的?”
杜美娘深深吸了口气,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有这样一日,同梅景琛谈起和亲鞑靼这样沉重的话题,这个推无数人下火坑的罪魁祸首!他如此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凭什么!在他眼里,只怕所有人都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她垂下眼睑,浓密卷翘的睫毛掩住了心里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是,公主待我如姐妹,我求了公主给母亲恩典。”
待她如姐妹……照昭华公主如今的受宠程度,请封个七品的诰命,不过一句话的事,也不怪她行为举止得体妥帖,得昭华公主另眼相待,且能在鞑靼六年还能平安无事归来,本事不小。
然而,公主身边的女官不做,跑到偏远的柴桑,真的就是为了认亲吗?昭华公主,天之骄女,被他献计远嫁鞑靼,焉能不恨他?许氏确实走丢了一个女儿,偏就这么巧?观她眉眼唇鼻,同许氏无半分相似。
即使低着头,杜美娘也能感觉到头顶那一道犀利的审视,他在怀疑她。
“三叔查我便罢了,还求三叔别把我的过去宣之于众。”她终于抬起了头,两行清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砸下。
“我知三叔疑我动机不纯,可是,三叔,像我们这般北归的人,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当年和亲鞑靼,公主担心有去无回,便只带了三百随侍,然而,归来时,不过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