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骗掉记忆(下)
眼睛。
“假借柳兄的姓氏一用。”柳寻倒是痛快承认了自己的假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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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案上的蜡烛燃起,弃廷云局促地坐在一旁,目光不安地在各个陈设上面跳跃。当柳寻栓上门、落锁声轻响时,她赫然发现柜子的角落里横卧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如果把男人,或者说弃廷云见过的男人草率分为阴柔和阳刚二类,那柳寻便是踩在这条交界上的让人捉摸不透同时又移不开眼睛的独一个。不似弃沂海的阴鸷和凶厉,也不似弃廷云曾经遇见过的几个小流氓那般“媚眼如丝”,更不像自己那小不点弟弟妹妹们的呆滞空洞,他那么端静坐着、卸下全部伪装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清澈而透亮的,大概在晴好的天气下会随着粼粼的湖光晕染开如黛的山色。五官平平无奇,大概称得上好看,但确实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会引得路人掷果盈车的绝世美男子。
而且他总是微微笑着,嘴角习惯性的勾起一点角度,让人本能地觉得可以亲近,却又在稍稍亲近后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危险的讯息。如果被爱人这般注视着她大概会心花怒放到忘乎所以吧,弃廷云心里想着,但在这个门窗紧闭、烛火昏黄、视线所及范围内有两个被绑架了的生死不明的男人时,看着自己对面镇定自若的柳寻,她只会觉得心里发慌。
柳寻走到昏迷两人面前蹲下,将其中一人的脸扳过来。弃廷云看清这人正是昨夜柳寻假扮之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柳寻到底还是年轻,也或许是因为年少爱美,给自己少画了几道皱纹。
“这位才是真正的老板,董二。我在附近观察了几日,差不多摸清了董二的习性,知道他嗜酒如命,千杯不醉但容易上脸。为了装得像一点,昨夜我便拉着曳行去喝酒了。”
柳寻将董二重新摆好:“我虽不好饮酒,但若是饮上千杯,也绝不会有半点狼狈之色,顶多就是...”
“我不想听你的事情。”弃廷云闷声打断。说是闷声,话里却有外强中干的意味。
“好了好了,在下只是想跟小姐简单分享一下生活,最重要的事情断不会忘的。你问我答,如何?”
弃廷云将要开口,他忽然也学着打断:“这不成。毕竟是关系到小姐身家性命,甚至关系到贵府存亡的大事,在下想先听听小姐心中所想。我问你答,如何?”
弃廷云没有应声,也没有施舍给他一次正视,目光四下打量着,把整间屋子审了个遍。她其实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她在掩饰。
作为不可一世的、整个弃府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四小姐,她早已习惯于掌控一切,现在却不得不在这个男人面前放下身架、俯首帖耳;他知道一切,他安排一切,他或许有着远比弃府筹备的规划更加庞大的阴谋,他绝非池中物,他甚至每一句并不咄咄逼人的话都暗含着不容忤逆的威严。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什么也看不到摸不到的深井中,心底的慌乱乱如野草。
他究竟是谁,究竟想做什么,弃府的目的和他的打算之间,又到底有什么纠葛?
“好了好了,”柳寻忽然笑了,摇了摇头,“为表诚意,我先交交底吧。我的真名确实并非柳寻,接近弃府是早有预谋,我的几位友人——包括林痴在内——帮衬了许多,让我得以揭开弃府所有的内幕。得知贵府想要收买双塔酒楼一日,我与柳曳行顶替了原本的董二江二混了进来;得知贵府想要让小姐失忆,我提前准备了解药,让林痴送了去,算是救回了你一次——我猜,小姐应该也不会享受被迫失忆后的生活吧?嗯?”
话至此,柳寻便不再多言,只坐在一旁,撑着脸,静静看着弃廷云。
“…大姐出嫁,于情,我们五姐妹送嫁,于理,是绝无这个道理的。现在看来,这次远行绝非出于情分这么简单,唯一的可能是,我们必须以一个相对合理的,或者说那帮白痴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离开弃府。”
柳寻去角落里洗了把脸,嫌弃地看了眼董二的毛巾,最终选择湿漉漉地坐回来。面孔又白净了几分,那股子深不可测的气质也减了几分,这下终于有点初谙尘世的同辈的正常样子了。男人男人,弃廷云恍然觉得他也许就是个装装样子的小孩子,由于什么变故不得不故作深沉,去排布一个又一个迷局。
“他们怕我得知真相后胡闹,便准备了迷药让我喝了。”弃廷云盯着他额发上的水珠发呆,“是忘川吗?我听闻府上有一剂祖传的神药,可以让一个人遗忘所有的记忆。”
柳寻点了点头。
“…这种脏活一般都是交给采蓉干的,但是昨日清早我突然闹到了安云那里,趁我不备让我喝了药的人却是丛桑。他那早有预谋的模样,真像万事俱备就等我闹过去一样。丛桑和采蓉两情相悦,应是采蓉提前把药送了过去。我仔细想了想,或许只有这一种可能——”
“前日我和林痴夜半偷听的时候,采蓉不在房间,她定是偷偷去找了丛桑,让他暂存忘川,以防我闹过去。毕竟她知道我有事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