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凌安若停下筷子,蹙眉问道,“林记药铺有什么特别之处?”
周珩无趣的拨着烧肉里草果,随口解释道:“林记药铺是东河街一家不看病,只批发药材的铺子。药这个东西,真真假假说不清楚,你觉得是假的,可能它也只是个残次品,这其中买卖的差价,那可都是真金白银。林记的老板把真药假药掺和着一起卖,光是其中的差价,一年就不下这个数。”
凌安若看着周珩在桌面上写下的十万两,心中大为震惊,这一个小药铺一年的红利都要抵得上边陲小城的税银了,她不禁问道:“既然林记药铺这么赚钱,就没有人眼红使绊子?”
“有,怎么没有,这么大一块肥肉呢,多得是人想咬上一口,可眼红又如何,人家上头有人。”周珩说道,“林记老板的小叔子蔡文全在黎州守备军里当了个副将,而蔡文全前些年把自己的小妹送给了黎州州府作妾室。所以林记每年的红利分为两头分别上贡。”
“之前黎州的商户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派人闹过几次,后来知道了,也就当看不见,心照不宣的不再和林记做生意。可林记的老板才不在乎,你们不带我玩,行啊,我就把东西往外面卖去,照赚不误。”
凌安若稍作思量道:“所以想要拿掉林记药铺,就要同时解决黎州守备军和黎州州府。若崔氏能顶掉林记的位置,那就等于宣告黎州城的大小行商,崔氏在官场上也是有靠山的,不要轻举妄动。”
“崔廷越这个人啊,他这是在试探我呢。”周珩眼神冷峻,冷冷的说道,“他在试探这个黎州城到底是我这个王爷说了算,还是黎州州府说了算。”
凌安若微微垂眸,眼睛失神的望着桌上饭菜沉思着,崔廷越要林记药铺是为了求个心安,这事若是不成,那海运的事怕是免谈。而林记老板既然以黎州守备军为中介,与黎州州府攀亲带故,那么蔡文全就是这件事的关键。崔廷越看来不仅是只想试探这黎州的当家人是谁,他还想知道,黎州的军权到底由谁说了算。
想到此处,凌安若抬头看向周珩,确认道:“黎州的兵符在不在你手上?”
周珩自然懂她这是什么意思,点头道:“兵符在我手上,可这些人忠不忠心,肯不肯替我卖命那可就不好说了。”
凌安若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兵符还在手上,那事情也不算太难解决。
她彻底放下了筷子,那过一旁的热布巾边擦手边道:“我来黎州也有段时日了,也是时候该去军营里瞧瞧了。”
周珩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那枚被他拨来拨去的草果终是得了个消停,筷子轻轻一挑,咕噜噜从桌上滚落,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消失在看不见的边角。
*
黎州守备军在黎州城的南郊,离城区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因黎州不以农耕为生,钱有地没处使,黎州州府大方的把南郊一片平野划给守备军做校场,银子如海似的砸下去。
凌安若没让人提前给军营报信,当马车抵至军营时,门口站岗的士兵也只是懒懒的看过来一眼,既不询问,也不盘查,就真的只是来站岗的。
凌安若看着那两个守卫站的歪七扭八,晒太阳闲聊的样子,眉头轻蹙,这哪有个兵的样子。
她按耐心中的怒气,下了马车,带着几个侍卫要往营地里进时,那两个士兵才不紧不慢的拿着长矛拦在门口,痞里痞气的喊道:“喂,你谁啊,来干嘛的?知道这是哪嘛,就敢闭着眼瞎进,找死是不是!”
凌安若没有理他,只是淡淡的剽了那个小兵一眼,眼里的寒光刺的那士兵头皮发麻。他不禁嘀咕了起来,一个病歪歪的公子哥,怎么一身煞气,跟砍过千百个脑袋似的。
还未等小兵回过味来,陆安上前一步,拿出府里的腰牌暴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连王爷都不认得还敢在这里吆五喝六。你若是不想要那双狗眼,我现在就给你挖了!让开!”
小兵被吼得脑袋都懵了,他站岗的日子屈指可数,哪里会认得什么王爷!这他娘倒霉催的。
两个士兵不敢再拦,连忙打开木栏放行,其中一个撒丫子往中账里跑,给军营里头的将军报信。
凌安若没有那个闲心去等,兀自带着侍卫们在营地里四处巡视着。
黎州州府的银子不是白砸的,整个营地格外开阔,一顶顶洁白宽敞的帐篷整齐的排列着,比武台的木架上各色兵器排了一长列,比军库都要齐全。
真够有钱的。
凌安若继续四下打量着,她透过半开的门帘朝营帐里望去,里头坐着三五个士兵,个个衣衫不整的半靠在毡毛软榻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碗里的骰子叫骂,激动时还猛的蹦哒几下,把地上的花生壳踩得哗哗直响。
凌安若隔得远,却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酒气,而这个营帐却并非个例,游手好闲的士兵随时可见,寻常到让她以为这是城郊的赌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凌安若心底厌烦的嫌弃着,突然一道破空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