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不光他要被杀头,那萧赴更是要被他连累。
即便兄弟多年,唐谦之也摸不透萧赴的心思——他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被苛待至此,也从未有过半分怨言,忠诚是好事,可忠过了头就变成愚。
先是发配边疆,现在又遭遇伏击……难道有人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唐谦之收回泛滥思绪,问:“可要现在审问那些人?”
萧赴目光沉沉,道:“不急。”
……
在火堆旁烧汤取暖,吃饱喝足,众人身上才真正暖和起来。
萧赴拿酒壶往嘴里灌了口烈酒,来到了外头被捆起来的那三个鞑靼人身前。
鞑靼人生活在燕国西北部,从前曾一度和燕国交好,那时候京城中甚至有开设的胡市,四处可见到奇装异服的鞑靼人。然后来鞑靼人内部分裂,新选举出的首领不再臣服于大燕,从那以后两国的关系便有点势如水火的意思,不过无论是鞑靼人还是燕国人,暂时都不想和对方撕破脸皮,鞑靼人在北方闹出的乱子充其量也只是试探。
可越是表面风平浪静,底下说不定就多波涛汹涌。就比如燕国派去的使臣,有不少都丧了命。萧赴离京前曾亲自去礼部问过,礼部侍郎含糊其辞,只说路途遥远,那些使臣都是因为水土不服,在路上得了病才死的。
萧赴手中的刀刚靠上其中一个鞑靼人的脖颈,对方脸色不太好看,垂目看向冰冷的刀锋,吐出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外语。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想着提审这三个蛮子,却忘记了他们和鞑靼人语言不通,无法交流,这下该如何是好?今日雪这么大,他们再回城去找翻译也来不及了。
萧赴于是下令,今夜在此休整,明日再做打算。
怕那三个鞑靼人在外头一夜冻死,人被移到了破庙内,分开看管。
是夜,破庙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被捆在佛像旁边柱子上三个鞑靼人之一巴干,在烛光下抬眼望去,周围的士兵都睡熟了。
他动了下手,慢慢从绳索里挣脱出来——刚才转移到屋内的时候,他挣扎了几下,没被绑好。
巴干出身于鞑靼族的风川部落,父亲是有名的武士。从小他就恨汉族人,恨他们抢了地界,让他们鞑靼人只能在苦寒的高原求生。他的哥哥会抢汉人的东西,巴干今年刚满十六岁,他加入了哥哥的队伍,迫不及待地要在汉人面前耍耍自己的威风。
他们几乎从未失手,从汉人那里抢了很多好东西,有的商人胆小如鼠,见了他们就先下跪求饶,主动上供。
但是他没想到,汉族人竟也有骁勇善战至此的。
他不甘示弱地看了眼在佛像前闭目睡觉的萧赴,蹑手蹑脚地起身逃跑。他要回去叫更多的族人来,抢回同胞,还有那些汉人箱子里的东西。
几乎就在巴干出门的同时,萧赴缓缓睁开了眼睛。
……
巴干几乎是没命地在黑夜里奔逃,耳边除却鬼哭般的风声,就是自己剧烈的心跳与喘息声音。他毕竟年岁尚小,被汉人捉去又险些被杀的惊骇让他无法平静,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的汉族男人。
他仓皇地跑了不知多久,最后终于看见熟悉的建筑一角,浑身脱力地闯进屋门,险些昏死过去。
……
另一头,萧赴和唐谦之跟了一路,终于跟到这群鞑靼人的窝点。
巴干年级小,在这三个鞑靼人中看起来也是面嫩的,萧赴便算计了他一下,没想到这人这么轻易就上当。
这是郊外,大雪封路,四周一片荒芜,没什么遮挡物。巴干一头扎进了一个略显寒酸的屋舍之中——形制并不像燕国所有,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此,孤寂肃穆。
萧赴对唐谦之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头翻墙进去。
里头并不复杂,萧赴在后院转了几圈,看见有烧尽的木柴灰,可见里头有人居住。只是现在,院落里格外安静,大抵这些鞑靼人的同伙已经走了。
那便只能把这个鞑靼小孩抓回去,再搜查搜查这个房子,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现。
……
屋外搜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崔宝儿借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辨别着外头脚步声的方位。
她回头,声音镇定,对浑身都在发颤的巴干说:“他们马上就找到我们了,记住我教你说的。”
她说的竟是流利的鞑靼语。
崔宝儿吩咐完,打开紧闭的屋门,几乎就在刹那间,随着卷进来的寒风,还有一柄银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崔宝儿看着拿刀指向她的男人。
这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身型高大挺拔,长了张剑眉星目的俊俏脸,只是眉目间肃杀之气极重,与他对视像是一瞬间坠入冰冷的湖泊之中。
崔宝儿满脸巨骇,眼泪几乎扑簌而下,哆哆嗦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