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了身孕。
太子所居寝殿内安静得没有一点儿人声,只有些殿外的蝉虫在叫。他命人粘去那些鸟虫,缓缓步入了殿内。
泥金屏风之后,有个女子半卧在美人榻上,身姿纤长,身上盖了一床细纱被,走近了看,会发现她将素掌护在了微微隆起的腹部。
拓拔宪命执扇的宫女退下,坐在了美人榻沿,素来握弓执笔的粗掌替她打着扇,望向恬淡睡颜的目光微柔。
太子妃将她送来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会让她侍寝,也没想过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更没想过会有替她做这些的时候。
现在做来,却心甘情愿。
一时打得急了,将她发丝打乱,掠过两翼鼻翅,让她痒得微微皱起了细眉。
拓拔宪不由伸手去拂,可一碰,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受到惊吓般颤了下,一下就醒了过来。
“……殿……下?”
她下意识朝里一躲,视线向下,还是无法适应与他亲密。
“是孤。香奴做了噩梦?”拓拔宪拍着她的背,以为什么人在梦中欺负了她,笑道,“不管发生什么,孤都替你撑腰。”
“是吗?”
下一刻,卧在他怀中的温软娇人儿突然换了面孔,举着把利剑刺入他的胸膛,攥着剑柄重重一旋,“异族蛮贼,合当一死!”
拓拔宪猛然睁开眼,见阖殿内黑漆一片,唯有兰烛灯台处点滴微光,是个深衣素裙的女子踮着脚,颤颤巍巍地拿怀里捧着的灯去点兰烛。
夜色之中,她的身影如魅,衣带束出一把细腰,丝毫未曾生育过的样子。
拓拔宪提了手边长剑,一步步向她逼近。
“跪下。”
他走近了淡淡道。
那人身子微颤,低着头将灯烛往脚边一放,款款跪下。
剑风斩下,“当”的一声,她头上的银簪被削去一半,再束不了发,一头黑发滑散,及腰的长度,正好盖住了伏跪在地的身形。
那人身抖如筛,脚软了半边,“陛下饶命!”
拓拔宪心中微动,眼中含着冷芒,“抬头。”
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洁额乌眉,眉眼怯弱,青果一般的脸型上,口似含朱。
分明是在魏宫内罕见的汉家美人,尤其她还一身广袖长裙,勾勒出姣好身形。
容貌模糊在夜色之中,酝酿出的姿仪将那人的名字写在了身上。
“香奴——”
拓拔宪默默喃着,用剑尖挑起她的下颏,抵在了她的喉咙正中,只要刺破薄薄一层皮肉,就能流出血来。
“还敢剖朕的心吗?”
他心中默道,双目如火。
“陛下饶命!是老祖宗派奴婢来的!”
宫奴全身发颤,被迫望向他,嘴唇白得如同死尸。
“是老祖宗让奴婢前来给陛下送灯,衣裳……也是……老祖宗……”
“滚!”
拓拔宪把剑掷在地,怒意隐约。
宫奴如蒙大赦,连爬带跑地出了乾阳宫,有种死后余生之感。
德庆向里探着头。
“滚进来!”
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快步上前跪好,“陛下恕罪,那宫奴奉老祖宗诏令前来,奴婢没有挡住。”
拓拔宪坐在椅上,身下披了亲手捕猎后剥皮所制的虎皮,并未怪他,仿佛刚才发怒的人另有其人。他道:“今日距她来,是第四日。”
德庆不解,见座上人“嗯”了声要他作答,情急之下,倒真让他想到了个人。
那个前朝公主。
虽然那日在殿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唇上所留痕迹不会作假,陛下这是对那公主……上了心?
“是,今天刚好第四日。”德庆压下怀疑,答道。
拓拔宪看向了殿外。
既然她交不出那人,便以身代受,也许她比那人还能解他的心头恨。
不知怎的,想起她上了浓粉的脸,拓拔宪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
宫奴逃回了兴庆宫,不敢隐瞒,将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尽数说了,抽噎道:“老祖宗,奴婢有负您的托付……”
太皇太后笑道:“你这孩子哭什么?本就是试一试,不成也就罢了。快去底下梳洗梳洗,好好的人儿一路跑回来,身上泥一块雪一块的,瞧着都不成人样了!”
待宫奴被人带走后,太皇太后对着身边侍女叹了口气,“青雉,你瞧瞧,还是不行。”
青雉上前奉了杯茶,陪道:“哪里料到陛下不喜鲜卑女子也就算了,那从前承宠过的汉家女子也是这般。不过老祖宗把心放宽些”,她朝里间示意了下,“好歹宫里有一个殿下了。”
太皇太后摇摇头,“老身不是为这个。宪儿从小失母,养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