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郡主
黑黄的泥土被一夜的寒冷冻得硬梆梆,像是一个巨大的松花蛋壳,被埋在草木灰里很久很久,直至浸上了色。被清晨温热的阳光照一照,就露出松软细腻的模样来。
训练场上的人很多,都循规蹈矩得一比一划。等到一声哨响,才涌起浪潮般的话语声。
赵知雪挽着袖口,立在清风中,马尾被风吹得散成扇状。
在阳光下,勾勒出一丝一缕的金光。
蒋术在不远处就见着了她,手一直挥得老高,像个大傻个笑着跑过来。
“报国兄,你居然还等我啊?”
他自谕和报国兄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尽管如此。报国兄也一直都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他当初缠了报国兄许久,他对他的态度才有所软化。但也从未有过在训练后这样等他过。
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问你,我们军营中,可曾有人腿脚有些问题的。”赵知雪看着面前大汉的傻样,有些好笑。
又补充道
“哪怕腿脚只是有些小毛病的”,
她不敢肯定昨晚的男人是否是军营里的人,也不敢确定他是否腿部真的有些问题。毕竟这都是她的猜测。
“你这不是说笑么,报国兄”,蒋术抬起胳膊刚想搭到赵知雪的肩上,却又被对方侧肩躲了开。
“军营中怎么会能有腿脚有毛病还能留下来的人?”这样怎么打仗杀敌。
蒋术摸了摸自己的头,但怕对方生气,这句话留在心里没说。
蒋术的头发不像大多数的士兵那样,或是扎起来,或挽起来。他曾经在山路上遇到劫匪,搏斗时被削去了大半头发。他嫌着不好看,也贪图省事。就将这一头头发干脆全削了精光,现在头发长出来了一些,就留成了寸头。
他没事就爱摸摸自己的头。黑色的短发又刺又硬,碰起来还有些扎手,但不疼。多摸几下总感觉自己要聪明些,好像能磨掉些他这躁动的性子。
太阳出来的秋天就便是过火的暖和,但边境没有枯黄的落叶,因为没有成片的树。山上的大多也都是松柏。秋日的白日更可以说是夏日,还更多了几分燥热感。
赵知雪抬手把马尾收拢拨到身后,心中沉思不定。
“没有文官么?”她还是有些不死心,对方在昨夜军营旁的山里出现,她想的理应不会出太大的错。
“腿没毛病的也算。”
她这句话倒是让蒋术愣了神,“你这么说,是到有一个。就是军师大人了。”
他又低了头,看了一眼周围,神神秘秘的对她轻声说“他们国师不是世代都是瘸子吗,他前几日被派来做了军师,也算是文官了。”
军师?
赵知雪垂眸,睫羽也向下弯着,遮住了她眼底深色。
国师沈让尘名声燕国连人人皆知。而国师是沈家世代世袭的职位,沈家每一代只会出身一名男婴。而在上一位国师死后便会继承他的职位。他们家族世代为保护燕氏皇族而生,有着保护国运的能力。但多半还有残疾。
而这一代国师,便是患有腿疾。
她昨晚遇到的男人难道就是沈让尘?
他身患腿疾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但是他看起来有腿疾的传闻也不似作假。况且,他为何昨夜会被追杀?难道他和谁之间有着你死我活的仇恨,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身份尊贵,能得罪的能有几人?
赵知雪抿唇,亦步亦趋得朝前走着,赶着午饭的趟子。倒是蒋术着急吃饭的一脸焦急样。
沈让尘,
他昨夜的一身气度倒是让她想起一位故人。
国师是有庚承国运的能力,但除却这个大抵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赵知雪停了步,有一个巨大的猜想在她脑中慢慢呈现。
“你先走吧。”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却镇定下来,对视上身旁的大汉,视线又落到了他的寸头上,轻声道。
“我有些事,就先不去了。”
蒋术一脸纠结得看着她,扭了身又转了回来,犹豫不决,却看到一旁飞奔赶着吃饭的士兵,终是像猛地回过神,才转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脚追上前面的一众人。
午时的阳光热烘烘的将她全身都拢了住,热的让人生汗。赵知雪一个人沉默得站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猛地涌入心脏,又一寸一寸地冻结,让她不寒而栗。
清风从她耳畔吹过,挑起了发丝,不痛不痒的挠着她的下巴。她却蓦地生出一种荒唐的虚幻感。心底突然反复的出现一句话,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赵知雪强迫自己抬了头,往上看到的是万丈光芒的太阳,刺得眼睛很疼,要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来。她努力的睁着眼,死死地盯着太阳看。好像这样可以给她带来一种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