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
“佛家说,口是福祸门,舌是斩身刀。一个人张口说话,要经过三番思虑权衡,切忌话不过脑子,只顾一吐为快。”
夫子侃侃而谈,在过道踱步巡视,走到陆漾身边时,驻足停顿了片刻,转而迈步继续朝前。
“裴哥...裴哥....裴...夫子...”陆漾本伏在桌上,头朝前抻着叫人,忽然眼前一暗,暮云灰袍缓缓出现桌前,他循着阴影朝上看去,对着夫子面容牵强地笑道。
“我刚才讲什么了?站起来说说。”夫子移开书本,垂眼看向他。
陆漾脸上的笑容僵住,扭扭捏捏不愿起身,“您刚刚讲到说话,说话,要...要经过大脑,不能...不能信口雌黄。”
夫子嘴角下弯,拿书敲打陆漾的头打断,正颜厉色道:“你也知不能信口雌黄,既然我讲的你说不出来,那你就给我们讲讲你刚才叫的是哪位,叫他干嘛吧。”
半晌,陆漾吭吭哧哧解释道:“我叫裴...裴...啊,我是想哥哥了,刚刚溜神儿,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是想说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好好陪陪哥哥。”
在座的人接二连三发出笑声,夫子回头扫了一眼人,个个又都憋了回去。
夫子昂了昂首,微笑问道:“原来如此,你是想哥哥了?”
陆漾紧忙重新挂上讨好的笑脸,小鸡啄米式点点头,但下一秒却如有道惊雷劈在身上,他愣在原地。
“既如此,明日来时,便带上你的哥哥一起来听学吧,正巧免了我差人跑趟腿了。坐下吧。”
陆漾和转头的裴易对视上,欲哭无泪。
终于熬到了散学的时间,书院门口五花八门的伞盖鱼贯而出,陈缶雾和程凊混在其中,不紧不慢随人群徐行。
“前面门口那一帮,带头的是不是裴易?”陈缶雾眯着眼朝前看去,朝身旁人问道。
程凊神色淡淡,撑着伞,随口答道:“不知道,看不清。”
听见这话,陈缶雾错愕地将视线转向他,“你看不清?你之前眼神不是挺好的吗?你是不是天天熬夜看书啊?早点睡吧,再把眼睛看坏了,得不偿失。”
程凊撑着伞,静静听着伞下人的唠叨,既不还嘴也不辩白些什么,只是眼尾微动,隐隐上扬。
直至出院门,道边那伙人围了上来。
一个全身穿着五颜六色的华服,花孔雀似的人一脸傲气地走到两人面前问道:“就是你们两个欺负裴易?这穿的,照我差远了,啧啧啧。”
陈缶雾顿时无语凝噎,心道,谁能和您比得了啊,这一身装扮,就是把红腹锦鸡抱来了,它也得甘拜下风。
王耀身后的裴易满脸一言难尽,拽了拽花孔雀的衣袂,到他身旁笑声道:“不是王耀,什么欺负我,是他们两个仗着人多...哎呀,算了。”
陈缶雾不禁嗤笑,说道:“裴猿,你找的帮手就是这群花孔雀吗?”
“怎么说话呢你?知道我这一身够多少家百姓花几辈子吗?小心点你的言行举止,还有你后面那个。”
陈缶雾连忙双手合十,故意矫揉造作道:“害怕死了,大哥,以后我们都不敢了,能放我们回家了吗?”
王耀洋洋自得道:“不能,”他撇了眼街上愈发堵塞的人群,和时而投来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样,咱们先去那边巷子里说吧。”
人一少,狭窄的空间里风声在四壁间碰撞,愈发急躁,传出鹤唳声,但风声大雪花小,注定掀不起什么雪崩大浪。
“你和你身后这小子,给我们裴易鞠三躬,道个歉,以后见到我们几个问个好,这个事就算翻篇过去了。”
一个活生生的花孔雀在面前张牙舞爪,还好话赖话听不懂的样子,陈缶雾和程凊是真没憋住,四目一相对笑出了声。
陈缶雾捧腹指着他笑道:“不是我说,差不多得了,我们还得抓紧回去呢,没空和你们玩过家家。”
王耀横楣一竖,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跟后面的人挥了挥手,十几个人蜂拥而上,朝陈缶雾和程凊冲去。
可终究都是都城京中的纨绔子弟,一身的花拳绣腿比不得在塞外长大,自小恣意惯了的少男少女。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从小巷里传出,惹得路上行人频频侧目。
“大哥大姐,不,小哥小姐,不是,少爷大小姐,”王耀鼻青脸肿地跪坐在一众四仰八叉躺倒的人群中,声泪涕下的求饶道:“是我错了,不该听信裴易的谗言,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走吧,我们以后肯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家要开饭了,我娘要是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陈缶雾碰了碰程凊,“你觉得呢?”
程凊看向紧贴巷口的裴易,仰仰头,问道:“你呢?还搞事不?”
裴易连假笑都扯不出来了,紧忙靠墙摆手。
见此,程凊从陈缶雾手中接过油纸伞,两人正欲向巷子里走出,陆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