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第二天早晨，当艾潘妮推开书房门，走到办公桌前时，灰白须发的老人抬眼看了看她，嘴角露出微笑。

“欢迎回来，亲爱的。”

艾潘妮垂下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段时间让您担心了。”

“回来了就好。”马德兰市长把手上的文件放下，抬手示意她坐下聊：“我都在考虑下次见蒙特尔局长时，让他去找某人谈话了。”

栗发姑娘的脸蛋挂上红晕，故意咳嗽了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沟通了一些……误会，我也想通了很多东西。”

“很好，非常好。那么现在你要来跟我谈什么呢？”

艾潘妮把两只手交叠平放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郑重地对老市长说：“我这段时间萎靡不振，十分抱歉。现在我要重新振作起来，想问问有什么能帮您分担的工作。”

马德兰先生盯着她看了一会，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卷单子：“那么艾潘妮，要不要从学习工厂账目开始呢？”

艾潘妮的生命力回到了马德兰家，客厅书房里经常回荡着她的欢声笑语。穆瓦特夫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瞪着马德兰市长，老市长则无奈地摇头耸肩，径自喝他的黑咖啡。栗发姑娘又开始她的忙碌日子，每天在写字桌上跟各色文件账目斗智斗勇，熟练地拆开无数信笺分门别类，偶尔陪同马德兰市长出席聚会。

现在艾潘妮计划无论多紧张，都要保证每隔三五天就要挤出至少一小时，出门去找巡逻中的沙威，一起散个步聊聊天。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重磅话题，仅仅是天气、食物、八卦和本市新闻，漫无目的且气氛轻松。

此时的沙威警官，虽然还是比较拘谨，说话不多。但会变得肩膀放松，双手背在背后，警棍藏在手里，平时紧皱的眉头也是舒展的，偶尔还会笑。她挺喜欢看他笑的，毕竟这才是她真实的目的。

据皮埃尔消息，艾潘妮在街头现在有点名声，因为每次她和那魔鬼警官聊天散步完，他都会比较好说话一段时间。所以街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要想让沙威高抬贵手放你一马，最好赶在马德兰小姐来过之后。

至于皮埃尔本人，他伤愈后被迫搬进了沙威家的阁楼，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置于那双灰眼睛的监督之下，从吃喝拉撒到礼仪文化，被灌得七荤八素。沙威一贯严于律人，皮埃尔犯错是真的会挨揍，每天辛辛苦苦学习，老老实实干活，唯有给市长官邸送信笺文档时，才能在厨房喘息一会吃个点心。就连一贯小气吧啦的苏珊，都同情地把自己那份甜点分给皮埃尔一半，以示关怀。

初夏炎热的风吹拂原野的时候，艾潘妮在路上边走边扇扇子，才六月初就热得她直出汗，后悔没有打个阳伞出门。当她走到菜场街道附近时，发现街边阴影里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娇小的女人，身穿破旧但整洁的裙子，白皙的皮肤，金色头发从朴素的小圆帽里落出一缕，飘在耳畔像是最高雅的丝绸。

艾潘妮见状赶紧追上去：“啊，请留步，您——”

金发女人停下脚步，惊讶地抬头看去，见是艾潘妮便马上低下头轻轻问道：“您有什么事？小姐？”

“您就是上次马库斯那个案子的……啊对不起。”艾潘妮自觉失言，连忙改口：“您是叫，芳汀对吧？”

芳汀难为情地看向别处，声音更小了：“是的。”

“是这样，我一直想见您来着，感谢您上次的帮助。”艾潘妮合上扇子，握在胸前，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可否有幸请您吃个饭？”

见芳汀面有难色，艾潘妮再次提出方案：“喝咖啡也行？”

“我、我还有工作要做。”芳汀背着一个大袋子，里边看起来都是衣物。“感谢您的好意，马德兰小姐，但是不必了。”

“哎哎，您别走啊，”艾潘妮伸手拉住芳汀的袖子：“我真的只是想表达感谢，起码告诉我您的住址……”

她说到这里脑筋一转：“或许我也有工作给您呢？”

芳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地说了个模糊的地址，大概在巴黎街附近。艾潘妮笑着记了下来，然后翻了翻自己的包，掏出一盒甜点取出一半的分量，用手绢包起来递给芳汀：“既然不喝咖啡，那么这点小玩意，请务必收下，我自己做的呢。”

金发姑娘抬起头，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楚楚动人，连艾潘妮快被迷住了。她羞涩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手绢包，低声道了谢，就转身匆匆走掉了。

世上真有如此的美人，艾潘妮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左手轻抚自己的伤疤，顿时感觉自惭形秽——跟芳汀站在一起，怕是她越发变成丑八怪了吧。

这件事很快就被她“偶遇”的某高个儿警官当场否定了：“你跟谁站在一起都是艾潘妮，你的脸又不会变。”

艾潘妮觉得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警官先生，不会说话您可以不说。

沙威把警棍夹在腋下，单手举着甜点盒子，另一只手拨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