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
现今亦是乞丐,于是她也该怎么想。
但离开泉州先不论钱财来源,就边野地带便几乎全是村庄,乞讨是讨不了生的,更何况乞丐无权无势,路程中恐怕都凶多吉少。
齐江米小心地观察着面前人的脸色。
三年前,她独自从都城郊外骑马一路停停断断地行至汴州,汴州地广人多,最后她是选择了放马归林,自己途步走过俩座城才得以安全抵达泉州。
这过程已是耗费了她大多的心力,但她之后还须再跨过两座城才能到达襄阳王所在的津州。
权衡利弊之下,都护虽只是占据边域与少数内陆,不比襄阳王所占地区富庶集中,但魏珵坐拥精兵不计其数,加以时日也可成大器。
魏珵听齐江米问,不觉得奇怪:“早些年便遣散了。”
齐江米眼睛一亮,她的手有些激动地抬至胸前:“公子是要出泉州吗?”
魏珵淡淡地注视她:“何以可知?”
齐江米羞涩地笑了,她抬头看向魏珵:“方才我见几间客房无人,而来到公子您的书房,又见您架上籍册也只寥寥几本,前几日又听闻有富商关门闭铺,就猜测是有人准备攻打泉州,故才纷纷而走。”
魏珵低头瞥她一眼,随后转身将桌上的书拿上,说:“你倒是聪明。”
“公子过誉。”
齐江米静静打量着魏珵的背影。
父皇的留言,只知惟襄阳王与都护二人可信。
她非无半点狐疑之人,凡事揣测方能留一线,她并非对这二人对前朝的忠心全盘信任,她需要清楚他们是否依时局所迫而无半分谋逆之心。
静观其侧是时下最佳法。
而今,背负生死风险跨越二城去往津州腹地却太为险要了,何况父皇口中与襄阳王同样忠心骁勇的魏珵就在眼前。
齐江米缓步走到魏珵身后四、五步的地方说:“可否恳请公子驶出泉州时捎上小女?泉州城将战而不宜久居,小女孤身一人无所依傍,想公子救我亦缘分一介,如今公子远行路途遥远辛苦,小女可服侍在侧免去劳碌,待驶出泉州,亦善缘一件。”
魏珵听了这番话却也没有回头,沉默一时在屋内游荡。
齐江米注视着青衣背影,却见其未掷一词,长发如墨垂至腰间,一身清朗,却冷漠,只遥站在案前整理纸张书籍等。
求人,无须姿态,无须尊严。
乱世生存,留人如饥年接客——自顾不暇何以侍他人,魏珵不肯收留她。
“……”
机会是可求的。
“碰。”
一声闷响在空旷的屋中响起。
她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膝盖生疼,她却来不及顾忌,腰板笔直,她憋住不甘,两眼坚定地望向魏珵的背影。
她盯着魏珵,他却依旧没有回头,那头墨色的长发随屋内生风而轻晃,人却无怜她之意。
齐江米神色暗了暗。
他需要聪明人,乱世之中除却钱粮,也无甚比人才更为重要了。
故她才故作擅自耍小聪明般自作主张地猜测魏珵意图,目的便是让魏珵知道她的一些凤毛鳞角。
她求,来人却无应,是因她不达要求,是因她不尽如恳心相求的样子。
齐江米心一横。
“咚!”
她的额头砸在木地板上,生疼生烫,而她依旧跪着,双膝实实跪在地上。
她忍着额上的刺痛,声音沙哑说:“请公子收留我。”
沉默还在屋中延续。
还不够。
她的姿势始终不变,头依旧死死抵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按在地板上的手指指尖苍白。
再是一声,她磕头的声音如此响亮。
额头很痛,像是溢出了血丝,头昏眼花。
她却继续说:
“公子,求您收留我罢。”
她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如果这样还不行,她便长跪不起。
只要她能活着,便什么也不足为惧,乱世里有命也非凡。
“……回房吧。”魏珵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齐江米一顿,不敢抬头,亦不敢动弹。她双眼长闭,静候发落。
“明日随我起程,离开泉州。”
他使她自觉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