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起(1)
捂住后脑勺,鲜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小厮一脸狰狞地扭过头,“找死!”抬步,却是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云朔捧着石头,胸腔因为紧张与害怕,剧烈得颤动个不停。硕大的石块上,鲜血缓缓滑下,滴到云朔手上。云朔颤抖地丢开石头,一脸煞白。
她知道,若是一击不中,她便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这一下,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搬起石头,重重地砸了下去。
她不敢看小厮那狰狞的表情,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她哆嗦着把已然呆住了的陈戈悦往马车上推,“阿悦,快上车,二皇子不在这里,他是坏人!”
然后,云朔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拽着缰绳的手抖个不停,眼前陡然冒起一团金星,脑中一阵一阵的眩晕。
身后,那间农家小院儿,她仿佛听见了一阵嘈嘈切切的响动。
云朔不敢回头,只死死地咬着唇,口中弥漫的血腥味终于让意识恢复了几分清明。她握紧马鞭,朝马屁股挥去。
她在来开封的路上,曾跟车夫学了一点儿驾驶马车的方法,没想到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驾!”
烈马嘶鸣,扬蹄而去。
“阿朔,那院子里出来了好些人,朝我们追过来了。”陈戈悦趴在车窗前,神色惊慌。
云朔心里一哆嗦,又重重地挥起一鞭。
“马儿啊马儿啊,快些跑,快些跑。”
云朔驾着马车,慌不择路。陈戈悦撩开帘子,望着身后那些驱马追来的人,心头涌起一阵茫然的恐惧——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云朔的双手已被缰绳勒出了血印子,身子也被颠簸得左摇右晃,可一群群烈马的咆哮声仿佛就在身后。她心一横,抬起马鞭,朝马屁股重重地挥去!
马儿吃痛,冲天嘶鸣,疯狂朝前奔去。
陈戈悦原本是坐在车内座椅上,此时直接被摔倒在车厢深处,她试着爬了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干脆抱住座椅,坐在了车厢底板上。
烈马失了控一般地狂奔着,云朔有些害怕了起来。她拼命拉动缰绳,可她驭马之术本就不到家,如今烈马发狂,任凭她如何挥鞭执辔,马儿都不肯听她的指挥,只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劲风在耳畔疾驰,忽然,一阵箭雨朝马车袭来。长箭射中了马屁股,烈马吃痛,扬起前蹄长长地嘶鸣了一声,翻身倒地,瞬间,车、马、人,倒作一团。
逃不掉了……
云朔艰难地将陈戈悦从车厢里拖了出来,护在她身前。
五六个汉子将云朔陈戈悦二人团团围住。
“她奶奶的,还敢跑,”一个大黑脸上前一步,瞅着两个女孩儿,浓眉一蹙,”怎么抓了两个,谁是赵德昭府上的?“
云朔愣了一瞬,这才醒悟,那个小厮已被自己敲晕,还不知道是生是死,而这些人都没有见过阿悦,并分不清她俩身份。当下豁然叫道:“我,是我!”
陈戈惊惧地仰起头,一把推开云朔,“不,我才是!”
云朔颤抖着爬起,又是生气又是恐惧,“你胡说什么!”
陈戈悦哭了出来,“我是二皇子府上的,你们有什么冲我来,跟她没关系。”
“不,”云朔将陈戈悦挡在身后,“冲我来,我才是二皇子府上的!”
“闭嘴!”黑脸大汉被吵得头昏脑涨,“两个都给我绑了!”
云朔与陈戈悦被捆住了手,堵住了嘴,罩住了脸,被人甩上了马。一路颠了个七荤八素,很快,又被人丢下地,拖拽着往前走。许久,只听见“吱呀”一声开门声,接着便被人踉跄着推倒在地,罩面的黑布被人扯下,刺眼的光亮袭来,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落锁声,天地,复又变成一片黑暗。
“呜呜,呜呜。”
云朔听见了陈戈悦的声音。
她挣扎着朝声音的来源之处爬去,双手被负于身后,她只能借助双肩的力量艰难地蠕动着。
手腕被绳索磨出了血痕,在汗水灰尘的浸润下,钻心的痛。她咬着被壮汉塞入口中的布帛,无力地瘫倒在地。
仿佛有所感应般,前方的声音越发急切,一声又一声地“呜呜”,她抬起头,隔着黑暗,朝前望去,仿佛陈戈悦就立在眼前。
一点一滴,一分一刻,全身的气力已然用尽,直到一只脚踢在自己肩头,她才如久旱逢甘霖般,松了一口气。
卯足了劲儿,她将身子一翻,将自己的脑袋轻轻压在那双腿上。又听见一阵激动而急促的“呜呜”声,以及窸窸窣窣的蠕动声,两人在黑暗中攀爬着,直到扭作一团。
黑暗,铺天盖地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可黑暗中彼此的体温却仿佛寒冬时节里的一簇暖阳,连带着恐惧也消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