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临近初夏，长安的气温逐渐回暖，大狱暖和了些许。只是伴随而来的，是蚊虫的回归。

此地潮湿，蚊虫来得凶猛，扰的明舒近几日不得好眠。

狱房仅有八尺的活动空间，走不动也跑不起。更多的时候，明舒都是呆坐在那张小小的床上。

待得她烦闷极了。

囚衣太过宽大，反正也没人管着，明舒就穿了件黑色素衣，浑身清丽脱俗，乍一看，不像是来蹲大牢，倒像是来避世的仙子。

诏狱中的侍卫都是帝王在宫内暗地里培养的。不知是不是皇帝刻意的安排，负责看管明舒的侍卫长恰好是曾经受过明舒的照顾的。在狱中受他照顾，活得也不错。

“明舒姑娘，吃饭了。”年轻的侍卫长王也拎着一精致的食盒前来。顺便打发走了站岗的侍卫。

待空间内只剩他们二人后，王也打开了明舒的牢门。

半个月来第一次踏出这方小天地，明舒的心情都愉悦了些：“王侍卫不怕被责罚吗？”

心情好了，都有了兴致调侃。

嘴角也浮现笑意。

王也不不好意思的挠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在大牢中接触的都是一帮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极少见到像明舒姑姑这样姝丽的人儿。

“我......我......”紧张到结巴。

见他这一副扭捏脸红，像小狗一般的模样，明舒捂着嘴偷笑一声，顺势在条凳上歇着。

明舒是囚犯，理应一直待在牢门内，不准踏出半步。

王也放她出来时她还有些许惊讶，但在余光瞄到那精致的食盒后，才恍然大悟。

全长安城能用金丝楠木作食盒的仅有一人——王太后。

这是娘娘托人送来的。

明白王侍卫应该不会受到惩罚后，明舒才选择离开了那牢房。

随着食盒的打开，在看到一道又一道她爱吃的饭菜，眼眶终还是有泪水在打转。

难怪有人说：将死之人不可接触挂念的人。

就连她这铁石心肠的，都舍不得就这样赴死了。

将一块桃花酥送入嘴里，绵软的糕点在口中化开。

甜滋滋的味道充斥口腔。

“难违娘娘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离宫前，明舒最爱的便是御厨做的这道糕点，多次馋嘴向娘娘讨要。

以后怕是再也吃不上了。

以后......

也不知道她死后还能不能有以后。

按小说的惯性思维，穿越女死后都会回到现代。

将要面临死亡，她不免多担忧了些。毕竟即将面临的是这具身体真正的死亡。

异世的魂魄，能回归正位吗？

在垂着眼眸思索的时候，明舒没有留意到默默退下的王也。

自然也没有瞧到身着龙袍威严的男人。

“明舒姑姑尽来可好？”

突然传来的暗哑声音将明舒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桃花酥落到了地面上。

缓缓抬眸打量来人，但在触到那明黄的袍子时，明舒瞬间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恭敬跪拜。

明黄龙袍，正是当今的大祁皇帝燕伏！

这是明舒在他登基后第一次见到他。

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如今的少年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成熟威严。

再看看自己，脸庞愈加幼态。

“姑姑不必多礼。”一双大手放到明舒的臂膀间，将她扶起，摁在原本的座位上。

“姑姑从前可不会如此拘于礼节的。”燕伏真诚的说道。

初来此的明舒什么规矩都不懂，毛毛躁躁的为娘娘惹下不少事。

身为一个奴婢，谁敢、谁能不守礼？

若不是燕伏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此刻她真要以为要被降罪。

“是奴婢不懂事，还望陛下不要怪罪。”明舒糊弄着，希望把此事揭过去。

燕伏今日是来为明舒践行的，见她如此生分，心中也升起几分不悦来。

成为帝王后，身边满是算计，能敞开心扉说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明舒算一个。

不仅仅是有陪伴成人的情谊。

他幼时多次遭遇阴谋，都是明舒拼命相护。

恩情根本还不尽。

年少时没有能力护着明舒姑姑，如今成了帝王，依旧无能为力。

知道坐上这个位置，才真正明白了明舒曾教导的“高处不胜寒”是何意。

如今大祁内忧外患，内有皇兄意图谋反，外有他过虎视眈眈，明舒姑姑的事令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对朝廷怨言颇深，破局之法只有牺牲明舒。

身为燕伏，他想要明舒活下来；为帝王，为子民，她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