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入轮回？爷爷我成全你

了是在控诉：“没事找事吗你！”

但姜弗一脸悲悯的看着张海成，完美地屏蔽了小芳的暗示。

张海成将他那极度畸形的身躯调转向姜弗，因为上身的弯折，他的姿势像是归附在姜弗面前，抬起的脑袋上的两个空洞里，涌出了汩汩阴气。

没了眼的鬼是这么哭的？小芳也愣了。

“二位仙人，多谢手下留情，我逗留世间，放不下爹娘，更有一心结，怕是再不能解开了，二位仙人还不如让我魂飞魄散了好。”

被压下怨气的张海成和刚才凶恶的厉鬼相比，简直像个温顺的老黄牛。

“别墨迹让你说你就说！”小芳由着姜弗来，反正百无聊赖当听说书了，说话间真的歪坐在床边，半眯着眼打算边听边睡。

张海成是在六年前开始进程做木工的，那年他不过十五岁。

他十岁开始和村中老木匠学手艺，竟十分有天赋，技艺很快传遍乡里。那时他便不满足圄于井底，便入城谋生。入城之后他才长了见识，原来山外有山，乡下那几块寻常木头和贫乏的工艺制式完全不够用，他虚心跟着老师傅研习，接触到细木工的手艺后更是近乎痴迷。后来娴熟的手艺和超高的悟性依然让他被东家赏识，不出两年，便能主管一些大户人家的订单生意了。

在某天完成了一块紫檀佛雕后，已是深夜。张海成满足的握着管事发放的五两银钱，打算回宿舍休息，却瞥见了不知谁丢弃的一块三寸见方的紫檀边角料。木工有规定，不得私藏材料用具，哪怕扔进垃圾堆也不可染指，更何况是贵重的紫檀。张海成心道可惜，这一块小木头能顶上自家两个月的吃穿用度了。越想越觉得心疼，忽然心灵所致，重新在工匠室偷偷掌起一盏小灯，捡了一块废弃的炭笔在其上精心画起来。然而刻刀矬子一应工具全被锁了起来，本想离开，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试着拉了一下上锁的柜子，柜门竟然开了！

罗列的工具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芒，而吸引了张海成全部注意的，是柜子角落一个古朴的匣子，他小心地打开它，竟是一套全新的工具，与匠人们平时用的简朴工具完全不同，它们每一把都由上好的精铁锻造，配以翠绿的玉石手柄，整齐的罗列在匣子中，流光溢彩。

这套工具就像在不断召唤张海成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叫嚣着：“还等什么！快用起来！”

等张海成回过神来，手上已经开始了对那块紫檀稳健的雕琢，这套工具像是有种神奇的力量，比平日用的更加锋利，握起来更加顺手，连同雕工似乎都精进了不少，也许这就是人与器相辅相成的作用。尽管灯光昏黄，张海成却倾注所有的精力，把握每一寸每一毫，每一刀下去脑海中都演练了千万遍力度和走向，每一丝木屑脱落都似是芙蓉出水后滑落的水滴。

待两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完成了雕件的最后一笔，卸下精力的一瞬，他才觉得双臂已经累得抬不起来，背上的汗已经浸透衣衫。

他心满意足地摩挲着这个摆件——那是一只精妙的鹊栖梅枝笔架，不过掌心大小，古朴典雅，粒粒梅花绽放枝头，灵动的喜鹊歪着小脑袋，仿佛嗅到了花香，活灵活现。张海成满意至极，这是为数不多按照自己意愿，倾注灵感完成的作品，在这静谧的夜里，一方简陋的作坊，仿佛只剩下张海成和萦绕的梅香，婉转的鹊鸣。

突然一阵骚动打破了这宁静。工坊巡守破天荒勤劳了起来，见到还有个工匠独自逗留在作坊里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心道可不能便宜了这晚上的劳苦，便卯足了劲闯进门，叫嚷着扣住了张海成，把它当做个十足的恶棍，先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这是得寸进尺要爬到我头上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明抢我的东西了？”东家叫付大田，瞪着一双三角眼，一脚踹倒了伤痕累累的张海成。

“我……没有偷……我只是把废料雕刻了，并没有偷……也没有打算拿走……”

“没打算拿走？！那你费心费力雕了它，难不成再掰了它当柴火？你分明就是想借着工坊便利谋取私利！”

“我没有！我没有……”张海成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相信了。是啊，谁能相信自己真的是一时兴起做出木雕，而没有任何杂念呢？甚至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如果巡守不来，他会不会真的拿走那块精致的紫檀笔架。

他再也不说话了，对自己的恐惧逐渐超过了对东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