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负尽俱往矣

在青域沦陷之前，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浩劫的来临，以为只是一场小小的天灾。

十七岁之前的风栖也一样。

作为紫儋的小徒弟，她不像师兄那样，擅于处理各种复杂的事务，是紫儋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也不像师姐那样，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是夏王司匀天的王后。

她只是足够强，强到所有人都知道霜骨鸳鸯刀风栖，天纵奇才，十五岁时，步入圣道境界，十七岁时，只差一阶，就可步入半神道境界。

她的师尊紫儋，对师兄师姐极其严苛，却从来没有斥责过她，更别说体罚她。她的师兄师姐更是对她有求必应，宠溺万分。

学成之后，她拜别了紫儋和师兄师姐，从偃师城回到了家乡幕浮山。

她成为幕浮山的“守山人”首领，四处巡视，惩恶扬善，斩杀凶残的魊鬼。

那时候的人间一片繁华，歌舞升平，没有魔种与魔尸，更没有划分“六域”。

一日，风栖的儿时玩伴风若妤，邀请风栖出门历练。

也是在风栖和风若妤离开幕浮山的这段时间，她们遇到了宁安和他的父母。

时隔多年，宁安再度找上门，他的身体，明显在十二年前，就遭到了感染，虽然已经痊愈，但体内仍然残留风栖的神能之术。

事到如今，风栖才发现，她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遇到了魔种和魔尸。当年的风栖，不知道宁安父母所采摘的那些草药其实变成了魔种，濒死的宁安即将沦为魔尸。她以为宁安只是得了怪病，在发现禁制之术可以救治宁安后，她眼也不眨就救了。

之后，她很快忘记了这件事。

宁安究竟是不是第一个被魔种感染的人？

如果他是第一个感染者，那她犯下的严重错误，又加了一条：没有及时遏制灾难的源头。但凡她早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除掉那几株魔化植物，魔种或许就能控制。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在年幼无知的时候，遇到了能够决定一生的大事。

不管之后自己如何弥补，都无法回到过去，告诉曾经的自己，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

风栖逃也似的离开了地牢，跑到了偃师城大街上。

偃师城作为皇城，既支援其它城池，也接受其它城池的上贡，再加上王室贵族很多，根基深厚，城内仍旧十分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

跟十年前不同，如今的她最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站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一动不动，被推搡、被挤来挤去，仍然无动于衷。

只有人多的地方，她才能感到一丝生机。

一只手忽然伸出来，用力地攥住她。

郭薰那张极其惨白的面容映入眼帘。

“风栖……救救我……”

风栖被郭薰带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楼。

郭薰迫不及待开口道：“这是我家的酒楼，周围还有我爹爹的护卫，绝对不会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

看来郭薰并不是普通的弟子，而是权贵之女。

风栖慢悠悠掏出一株干巴巴的草药。

郭薰看着那株毫不起眼的草药，犹豫道：“这是什么草药？”

“稀有的天材地宝。”

郭薰见风栖一脸疲态，最终还是将草药塞进了嘴巴。

随后，郭薰脑袋一歪，竟直接晕了过去。

“你在骗她，世上根本没有能够延缓感染的药物。”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蓦地钻进了耳朵，让人脊背一凉。

风栖回头，看见一道高挑的身影，斜倚雕花窗棂，微微上挑的美目蕴满冷漠。

原来是风羲墨，他竟悄无声息闯进了雅间，看来这里也不像郭薰说的那样隐秘。

且风羲墨也发现了郭薰感染的事情。

“是没有，所以我给她服用的只是毒药。”

风栖话语刚落，便见风羲墨眯了眯眼，眸光如刀。

“怎么？关心她？”

“不要用长辈的语气探询我的心事。”

她将郭薰扶到了软榻上，漫不经心道：“你放心，这种毒药毒性很小，只是让她短暂昏迷。”

“是为了方便你接下来施展禁制之术吧！”风羲墨漠然地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开得热烈明灼的桃花，“我说过，要是你再使用禁制之术，我就杀了你。”

明明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听不出来任何杀意，却依旧充满威压。

风栖的动作有片刻停顿，但还是继续下去。

“世上根本没有危险的禁术，只有使用禁术的危险的人。”

她背对着风羲墨。

“一念一枯荣，荣不过春夏，枯不过秋冬。轮回复生死，生不求八苦，死不避恩仇。”

她双手捏诀，额间出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花，一股黑气缓缓从郭薰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