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刺(三)
么关系。她把当年的旧报纸拿出来,指着大婚当天的报道,说她叫冯芷柔。
狱卒大惊失色,逃亡多年的九姨太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宋明哲依旧戴着那副金丝镜框,眼神温柔,只是眼褶略深,比当年多了几分沧桑,粗布麻衣也难挡他落落风华。
见到她,宋明哲愣蓦然怔住,眼眶微红,贪恋般看着她,转瞬又变得陌生。
他道:“九姨太已经死了,这人是冒充的。”
她当然知道九姨太死了,回重庆那次,上级跟她说过,新婚结束当晚,九姨太就被当成J谍秘密抓走了,再也没回来。
但她不是冒充的,她才是货真价实的九姨太。
“宋明哲,你看看我,我当真不是你的九姨太?”她质问。
泼辣之中带了点蛮横,倒有几分在重庆时的影子。
还在重庆的时候,大哥说:“这个女人,玩玩可以,不可娶。你回南京后,我就把她解决掉。”
看着嘉陵江上那个小小的她,眼神无辜,茫然无措,他又舍不得了,奋不顾身带她回南京。
她是被识破身份了的J谍,他不能让南京的任何一个人见到她,只能让她在公馆里以冯芷柔的身份重生。
在公馆的那几年确实苦了她,可也护了她,她的同伙一个个身份暴露,下场凄凉。
他以为她知道了,他以为她收心了,他带她回香港,准备了一整年,想给她最盛大的婚礼。
可最后她还是骗了他,她这用一整年,窃取宋家的机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忍心看她随宋家一起毁掉。
所以即使她暴露了,他也想保全她,给她一张机票,一个拥抱,从此形同陌路。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来了。
*
冯笑笑拿出一系列证件,身份证、肄业证、以及结婚证,证件上面,自始至终,她都叫冯芷柔。
得偿所愿和他一起幽禁的时候,她说:
“其实你千挑万选给我取的名字,就是我的真名。”
“好巧。”他释然道。
但他没有说,一九四三年,大轰炸后,重庆沦为一片废墟之时,他就见过她。
那个时候,她刚从防空洞里出来,脸上沾了些灰尘,手里抱着几本书,白衣蓝裙,清纯如水。
焦土之上,她仿佛一朵随时都能被战火摧残的玫瑰,但她抬头仰望天空,和那个年代所有的爱国志士一样,热泪盈眶,眼神坚定而又倔强。
而他,刚落地重庆,随二哥出席重要会议,只知道虚掷时间与金钱的他从她身边路过时,竟从一个柔弱女子身上,感受到了青年人矢志报国的热血。
宋明哲没有说,那才是他们的初见。
他当时就在想,他宋明哲以后要娶的姑娘,一定要是她。
只是离开得匆忙,他无缘与她深入接触。
后来,他费了很多心思,才知道她叫冯芷柔,知道她在念师范。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赶上抗战胜利,他被大哥拖着参加胜利游行,刚好遇到沦落为乞丐撞到车上的她。
为了找沦落为乞丐的她,他请重庆各个片区的穷苦百姓吃火锅,走遍每一个肮脏破败的角落。
后来,在江上人家遇见的时候,她说她叫冯笑笑。
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所以,后来这些年,他做了许多徒劳而无功的努力,不过是想让她抛开阶层、组织与立场,以真实姓名、真实身份,真正地站在他身边,与他谈一场只关风花雪月的恋爱而已。
可惜,乱世向来败良缘。
*尾声
一九六五年,当局放宽对宋明哲的管束,她提起他还欠她一场婚礼。
于是,相识十六年的他们,终于有了一场只属于二人的婚礼。
她一席素色旗袍,端庄大气;他一身银灰西装,潇洒依旧。
两人在空旷的草坪上翩然起舞,她唱着过时多年的《玫瑰玫瑰我爱你》,夕阳余晖下,步步摇曳。
“太太,此生与我,后悔吗?”他问,轻搂她不再柔软的腰肢。
“前半生报国,后半生予你,无悔。”她答,手握他略显冰冷的手指。
他从袖口掏出一张手帕,变戏法般一甩,手帕变成玫瑰,送到她手上。
鬓发微白的她不小心被刺扎了一下,她突然就想起胜利游行那天,摔倒在吉普车前的时候,她的目标,其实是宋远哲。
都说宋远哲心系百姓,为民谋利,哪怕是撞到路边的一个小乞丐,都会请回家喝茶,直至安排妥当,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是作秀的假象。
她腿都撞伤了,也没能让宋远哲多看一眼,却阴差阳错让宋明哲捡回去,培养一番,成了光彩照人的玫瑰。
于是,他们的行动计划当即调整为“玫瑰刺”,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