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己真没见过世面，她凑过去，看着娜仁托娅把冰块倒进锅里，又均匀铺上一层切好的新鲜羊肉，再放点土豆什么的进去，调料只加了最常见的几种。

娜仁托娅笑着说：“等下你就知道了，这样煮出来的羊肉才最鲜嫩呢。”

顾如意刚要说话，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冷风忽地从外面灌进来，她猛打了个激灵。

同时闯进来的还有一道高昂男声，顾如意本来以为是哈日查盖或者阿穆尔，现下听到声音才发觉不对，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来人。

四目相对，对方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伸出右手，切换成普通话，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你就是顾如意吧，你好你好。”

“你好。”

顾如意轻轻回握，又迅速放开，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倒不是不认识他，她早就猜到这位就是哈日查盖说的巴图布赫了。

只是他那口普通话说得太过标准，她最近听惯了带着蒙语味道的，一时间还有点难以适应。

“你们两个还怪客气的。”娜仁托娅被两人的动作逗笑，她转头朝厨房里怒了怒嘴，说：“阿穆尔和哈日查盖在里面呢。”

巴图布赫点头：“知道了。”

他脱下外套，连门都没进，顺手扔到沙发上，抬脚往厨房走，紧跟着厨房里像是水落入油锅，炸开了声，几个大男人热烈地寒暄着，诉说许久未见的思念。

尽管顾如意听不懂，但依旧被他们语气里的那份开心所感染，娜仁托娅也在笑，房子里的氛围愈发热闹。

独自被留在房间里的哈尼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大声地呼唤着额吉。

娜仁托娅忙着准备晚饭，高声应了，而后用拜托的眼神看向顾如意。

“你忙你的，我去看看。”

顾如意从旁边的盘子里抓了把奶酪，准备等下哄孩子用，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那个小家伙用屁股朝着自己，半挂在炕沿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中蹬来蹬去就是落不了地。

人长得还没炕高呢！

“哎哎哎！”顾如意赶紧冲过去，用手拖住哈尼的屁股，把小家伙推回炕上，顺带搬出额吉吓唬她：“你额吉说你要是下去就要打你屁股。”

主要是不想让她下去捣乱。

说完，顾如意把奶酪塞进她手心。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这是她小时候带顾兴业总结出来的经验。

所幸没过多久，娜仁托娅便喊开饭了。

一张长桌，哈日查盖和顾如意坐一侧，另外三个人坐对面，小哈尼被安排在主位了。

除了正常的餐具外，每人手边还各放了一把小刀。

几人已经聊开了，一边说着一边用巴掌大的小刀片下一块肉，蘸一点韭花酱放进嘴里。

这可就难为顾如意了，火锅也还没煮开，她只能抓着筷子装模作样。

哈日查盖余光瞥到她，察觉到她的窘迫，他片下一块肉，不动声色地丢进她的碗里。

顾如意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面色如常，依旧在和对面的两个人聊着，似乎刚才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有人帮忙自然好，她乐得自在，学着他们的样子用筷子尖沾了点韭花酱，抹在肉上，而后送进口中。

羊肉炖得软烂，并没有膻味，可是她不太喜欢韭花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

太冲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又没刻意避着人，很快就被对面抓了包。

交谈声倏然停止，彼时顾如意刚把一块羊肉送进嘴，她不明所以地抬头，对面的巴图布赫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她就更懵了。

巴图布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迅速移向哈日查盖，揶揄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会照顾人啊！”

阿穆尔也跟着笑起来。

哈日查盖虎着脸：“别乱说。”

用的是蒙语，顾如意听不懂，看表情还以为巴图布赫说了个什么玩笑话，为表配合就跟着勾了勾唇。

小哈尼倒是听懂了，她张口咬住娜仁托娅递过来的肉，指了指顾如意，又点点自己，说了句什么。

娜仁托娅笑着点头：“是的，阿姨和你一样。”

巴图布赫换成普通话惊呼：“你看，连小哈尼都看出来了！”

哈日查盖起身抓起那块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的羊骨头，直接塞进了他嘴里：“吃你的吧！”

火锅内放下去的冰全部化了，不断有热气沿着缝隙挤出来，娜仁托娅掀开锅盖，告诉众人可以吃了。

这次可以自己动手了，顾如意轻出一口气，夹了块羊肉。

肉放进嘴里，牙齿才搭上去，还没来得及怎么用力，便断开了。

顾如意能清晰的感觉到肉丝断裂时的感觉，直到此刻，她终于理解了娜仁托娅所说的“鲜嫩”。

她再度惊叹于牧民们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