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呼啸的寒风卷走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和煦,天空阴霾霾,让人的心情都变得晦涩昏惶,沉沉的天空越压越低,似有一场暴雨将至。
蒯浚病逝的消息还未传遍阗州,但长兴府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凋零的街道似在奏着无声的哀歌,为他们的前州牧做最后的送别。
城外三十里,大乐村,村东一间黄泥茅顶的农家内。
“阿公,我以后还能去学堂吗?”一位身材瘦小,头顶羊角的孩童抱着个灰蓝色的布包走到祖父面前,小小人儿有种超出年龄的忧虑。
“学堂已停了吗?”说话的阿公是个精瘦的老头,肤色是底层人的黑黄,已显浑浊的眼珠转向他的孙儿,眼光中没有神采。
那孙儿站得笔直,摇着头和他阿公道。“从州牧大人讣告传来的时候先生就只让我们温习功课,这两日我偶尔听到先生的叹息,听他和家人说以后乡学还不知能不能继续。”
“讣告是什么?州牧大人如何了?”男童的阿公驼弯的背直了一点,微微前倾身体仔细听孙儿说话。
这位阿公是本地的农人,只知种田收麦,这几年收成好家有余粮,农闲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和村里其他村汉唠嗑。
以前别说他的孙儿能进学,便是家里能吃饱他都会笑醒,如今眼看日子有了指望,他不愿意有任何变动。
阿公不关心那些官老爷和贵人们如何,但他虽然蒙昧,也知如今的好日子是谁带来的,故而孙儿提到州牧,这位阿公还是上心了。
“阿公,州牧大人病逝了。”男童的眼中涌出了泪花。
男童是家中独子,乡里公布要开庠学,且不收束脩的时候阿公立马就给他报名了。阿公说乡长给他小儿子和两个孙儿都报了名,他也去准没错。
一年学下来,他喜欢上了上学,想着再学几年,去府城找份差事,以后将祖父母、父母接过去,长辈们就不用在如此辛苦劳作。可惜现在随着州牧的离世,他心中所想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飘摇不定。
“你说什么?州牧大人没了?”阿公犹不相信,反复和孙儿再三确认,微微挺直的背垮了下去,看起来比之前弯得更低了。
孙儿还能不能上学这位阿公已不在意了,他活了四十年,见到的多听的也多。
若还是以前,别说是一州之长,便是皇城中换了主人对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来说也没有区别,日子还是那个苦日子。可这位大人不同,阿公是不知道其他州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但他记得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男童见阿公出了神,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火盆,闪烁的火苗在盆中跳跃,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他慌了,口中一声一声地唤着阿公。
还未离开,百姓已开始想念这位廉正的州牧了,他们不知道换一位新的州牧他们还能不能过如今的日子。
长兴府,州牧宅中。
以素色为主色的灵堂内,只留下了谢瑶和她的两个兄弟,孩子们已被她送到了内室。
“阿姊,这里有我们,你也去内室陪陪黎儿真儿吧。”谢逸见女兄仍守在灵堂,因服丧所穿的单薄衣衫下越显单瘦身影心疼道。
谢瑶的目光落在自己兄弟身上,正要开口,九里急匆匆地小跑进来,朝谢家兄弟两行礼后,走近她的主子,轻声在谢瑶的耳边低语一句。
谢和也附和兄长的话,劝女兄先去休息。“阿姊,听阿兄的去休息会吧,晚上还要守着姊兄呢。这里有我们兄弟两,你放心。”
孩子们太小,且灵堂寒冻,前两日谢瑶都是让孩子们守到亥时便让他们的嬷媪领着回去休息,到第二日卯时再过来。
第一夜蒯穆坚持,便由他和谢逸一同守灵。第二夜是谢和与印宽,足足熬了一夜,印宽天明时分回家了,谢和年轻底子又好,躺了两个多时辰又来了。
今日是停灵的最后一夜,谢瑶不会让两个孩子守整晚,但她这位遗孀肯定是要守着的。
谢瑶正待开口,外间的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一群人冲到了灵堂前,为首的正是蒯穆。
蒯穆原是不愿意在蒯浚还未下葬之前便出来将事情挑明的,无论是从道义还是从情理上来说他此刻指责逼问堂叔的遗孀都是下下策,然而若是再不行动一切都迟了。
天亮后阿吉找来了那位侍女,蒯穆甚至还和堂叔的那位侍妾见了一面,才完全相信了堂叔在最后那日子改变主意的事。
滔天的怒意充斥在蒯穆的胸腔,若只是他蒯穆没有得到州牧之位他或许会愤怒不甘,但绝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但属于他蒯家的位置马上要被别家占据了,这便是伤了他们蒯家的根本,还是最粗壮的那一条。
自从堂伯被罢黜,他们蒯家的处境越发艰难,这几年族中还在做官的族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只有堂兄蒯浚这一支支撑住了。现下堂兄过世,阗州州牧绝不能落在其他家族的手中。
若是堂兄子嗣成年接位,他也绝无二话,定然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