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癫
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破膛而出,脑袋里放入了一把乱乎搅动的刀,此刻,嫣红的口脂也掩盖不住夏侯曦苍白的脸色。
“没事了,别哭。”
温柔且坚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是天上重新升起的太阳,照耀着夏侯曦那一颗如坠冰窖的心。她抬起还在颤抖的手,拂面而过,湿了指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陆今安眸光微暗,用衣袖轻柔地替夏侯曦擦拭着脸上的泪,另一手环着她,安抚地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夏侯曦顺从地倚靠在陆今安的身上,仿佛过了一个时节之久,直到死亡的恐惧渐离渐远,她才开始感知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不是因为有陆今安,她可差点就要去见她那刚死不久的亡夫了。虽然自己近来还是会偶尔想起他,但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和他相聚啊。
“崇宁,你没事吧。”
宋允霁骑着马焦急地赶过来。刚刚在马场边看到这惊险一幕,他急得魂飞目断,当下夺了旁边的一匹马,只恨不得插上翅膀到她身边去。
夏侯曦无力地摇了摇头。刚刚直面死亡的那一刹那,她其实心里最希望的是宋允霁会出现。可事实上,他永远都是晚了一步不是吗?
父皇下旨为她赐婚时,他的劝谏晚了一步。驸马身死这半年,她最失魂落魄之际,他尚在千里之外。如今她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他也不是拉她出来的那一个。
她过去二十年,最信任最想依靠的人,还不如现下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奴。
“呕……”
突然,旁边的动静将夏侯曦拉出杂乱的思绪中。她抬眸望去,只见荣玉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马身抽搐,一个奴仆正拿着一把长刀欲要直接杀了它。
“大胆,你要对本公主的荣玉做什么?”
夏侯曦让陆今安将她抱下来,扶她到荣玉身边。
带刀的奴仆眼神猖狂:“奉朝阳公主的命令,此马赛场发癫,伤人性命,赐死。”
说话的功夫,长公主怀清等人也走了过来。
怀清小跑到夏侯曦身边,殷切问道:“二姐姐你没事吧?”
夏侯曦摇头示意无事。
“这是本公主的马,本公主还没说要杀,谁敢杀?”
夏侯曦虽还需要陆今安在旁搀扶,但她一听到有人自作主张,虽刚从鬼门关回来,但此刻声音绝决,眼神犀利,那奴仆倒也畏缩了几分。
“这畜生险些害了妹妹的命,不杀了难道还留在过年吗?”朝阳公主示意带刀的奴仆退后几步。
夏侯曦嗤笑一声:“原是姐姐的意思,这马伤的是我的性命,我还没急着降罪,你倒先操上心了。”
荣玉是宋允霁在她二十岁生辰那年送她的礼物,跟了她四年,别说发疯了,就连她一根头发丝也未曾伤过。偏偏是今日!
看它倒地的模样,夏侯曦只怕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要取她的命!
宋允霁开口道:“今日荣玉行为发癫,现在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是人为还是天灾,还需马医来诊断之后再行定夺。若是贸然一刀杀了它,就无从得知事情真相,也让人起疑。”
宋允霁最后一句起疑的话,暗讽朝阳。被在意的兄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重话,朝阳当即红了眼眶。
襄阳长公主这时发话了:“允霁说得对,让人唤马医过来诊断,马不会开口说话,病症却是会的。还有崇宁受了惊,还是先回帐篷里好好休息,等御医过来细细看过。”
襄阳长公主是在场所有人中辈分最高,身份最尊贵的人,她的一番话合乎情理,没有人会不听。
“崇宁,二哥扶你过去可好?”宋允霁自恼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及时赶到,心中不安,想要做些什么去弥补,哪怕只是再细微不过的事。
但还未听到夏侯曦的回答,就听到旁边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不用了,奴会扶着公主。”
宋允霁这才正眼看了陆今安一眼,声音发沉:“你一个贱奴,主子讲话也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从今以后,在我这里,他想说什么都可以。”
夏侯曦注视着陆今安,声音细细柔柔,犹如一道温柔流淌的溪流。
“你背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