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孩子，受苦了。”，一声喟叹道不尽许姝所受之苦难。

守候在四周的士兵们，皆低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去。

他们看过太多的血，奔腾着地，飞溅在脸上，带着温度，却没见过孔武有力的八尺壮汉，低矮着身子泪眼婆娑。

无声地泪似一把沉默的利剑，没有任何的动作，便能直击到心底的最深处。

那是一块柔软的地方，那里承载着他们的血和肉，承载着对至亲至爱之人的牵挂。

直到许姝脸上的血迹被擦干，王丛这才颤抖着双手，慢慢站了起来，还未稳住身子，就被地上的雪给绊了个踉跄，很狼狈，可他却不以为意。

动作之踉跄，仿若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的眼睛直直看向了顾平，眼神中的暗流在涌动，两人谁也不甘示弱，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几分凉意顺着心头袭来，王丛再也坚持不住地败下阵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迈着虚浮的脚步朝前走去，直到走到了顾平的面前，这才停下了脚步。

语气略带些乞求的意味，“许家案还未有结果，许姝不能死。”

她要活着，要亲眼看到许家平反的一天；要走过四季，看尽世间繁华；要把等待的人盼回来。

王丛没有别的本事，若是有人想杀了许姝，那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即使他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他也要保护许姝的生命。

“你要和我抢人？”，顾平反问道。

王丛没有躲避这个问题，抬起盛怒的眸子，一言不发地看着顾平，“是！”

“圣上有旨，捉拿许姝，不论生死。”，顾平扬了扬手中的诏书，好让王丛看个明白。

又继续道，“倘若你执意留下许姝，那许家案便是真的板上钉钉了。”

话中威胁的意味甚是浓重。

顾平随即挑了挑眉，薄唇勾起嘲讽的角度，慢条斯理道：“你想让许姝伏法？”

此话激起了王丛压抑许久的怒火，他扬起了手中紧握的拳头，猛地向前打出，就差一步，便能打到顾平那副厌恶的嘴脸上。

却被顾平三两下给化解了。

“只要她去了诏狱，此事便有转圜的余地。”

王丛可不信顾平会如此好心地给他指条明路，正欲开口反驳时，脑海中突然变得清明了。

此事事关许家一门的兴旺，是许姝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执念。

若是自己继续阻拦下去，便是没有事情，也会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下去。

到那时，许姝还有何面目去面对许家的七十三口冤魂。

而她也会被世人戳烂脊梁，变得名声扫地，到时即便许姝一人独活下去，想必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怎么，还没有想好？”，顾平看着王丛一幅挣扎的模样，开口询问道。

可话中的势在必得，分外明显。

这一刻世间所有的声音在王丛的耳中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张张合合的口型在他的眼前。

变成了如同吃人的冤魂一般，都在一声一声的质问着他，为何要将许姝给交出去。

他面色惨白，嘴唇上下翕动，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看着他们越来越近，最后融进了他的躯壳中。指挥着他的行动。

忽然耳边一道清晰的少年之声穿了过来，“许姝不能留！”

一语既出，众人的目光都循着声音看去，就连王丛也没有避免地朝那人看去。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的陆六。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王丛，身体抖地不成样子，却还是清晰地，坚定地，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许姝不能留！”

泪水夺眶而出，陆六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知道这番决定会要了她的命，可许姝向来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更何况是家仇。此仇若是不能平反，许姝便一日不能光明的活在世间。”

“请您，将许姝交出去吧。”，陆六句句泣血。

他狠厉的目光直视着顾平，紧紧咬着下唇，直到鲜血浸润在了唇齿之间，他才停下这个动作。

随即张开口，一字一句道，纵使血腥味浸染整个口腔。

“倘若有一日许姝不幸赴死，我陆六拼尽全力也要完成她的心愿。替许姝，替许家，替世间数以千万计的冤魂，在清白之上酣战一场。事关尊严，即使丢了性命也无妨。”

这是方才许姝交于陆六的，现如今他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语气之壮烈，慷慨赴死。

于陆六而言，活得本就低微如蝼蚁，若不是得许姝救赎，恐怕他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一场风来，四处飘散；大雨袭来，揉进水中，哪里还看得出当初的模样。

而今他却能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战，便是死得其所。

“来人，抬下去。”，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