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帘冷看碎观音
芳时哭道:“太太,我们娘子这几年也没对不住您的地方,何苦如此为难?”
她的哭声是真心的,凄凄惨惨戚戚,可没人答她,只好飘飘摇摇散在北风里。
慢慢往椅上坐,柳露桃叫她:“别哭,好看?去,把她们都叫来。”
芳时抹泪儿出去,不一时两个丫鬟一个婆子过来,柳露桃又把门上小厮也叫来,来瑞叫立在跟前。
当中一个灵变丫头,陪笑道:“娘子瞧这乱的,奴走快与您拾掇整齐?”说着要收拾,吃柳露桃两个字喝住:
“且慢。”
那丫头悻悻杵待原地,柳露桃道:“总是在我手里答应一日夜,如今缘分尽了,你几个出去罢。”
一句话把五个说愣,热突突的这是哪的话!两个小厮愁眉苦脸求来瑞给求情,头里那丫鬟哭道:“不知俺每何处得罪,遭娘子如此厌弃!”
柳露桃丝毫不为所动:“你们身契原不在我手里,先前也瞧见了,我手里可再没银子支你们的月钱。”
俊脸冷凝:“趁现在走,我不当你们是散奴发到牙子手里,再不识抬举,仔细打发你们到窠子里伺候。”
窠子里?小厮去也罢了,左不过做龟奴,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过去可还行!大睁眼撞入火坑里去。
那丫鬟唬一跳,不过犹自没忘使命,假意道:“奴哪也不去,情愿留娘子身边伏侍!”
柳露桃纤长的眼睛瞧她,她又道:“娘子要发落,不敢有怨言,只求一句明白话告诉,错谬处也省得,死也做个明白鬼。”
其余几人有样学样也这般说,纷纷表忠心。
“便叫你明白,”柳露桃说,“我进来一没采买二没典奴,旁人怎知道我手里有钱?早起银子发去你几个手里,太太晚夕就来,不是你五个通风报信?还敢抵赖。”
五个听这一耳朵,情知是落入她彀中,相对呆一刻,那丫鬟打头,开始喊冤叫屈,赌咒发誓说自己是个忠心的。
“行,”柳露桃抿一个笑影在面上,“既然忠心,想必愿意与我一处过日子,行。如今家中艰难,早先的二十两银子,谁打定主意留下,谁就得交上来,也算咱们主仆一场同舟共济。”
须知寻常人家丫头,主子跟前得不得脸的,不过五、十五钱的月钱,那可是整二十两,那丫鬟被柳青雪买来才十两银子,二十两,倘若俭省些过,买地、置铺子也使得。
果然底下五个跪着再无话,一小厮磕个头称谢,先头站起身出去,落后霜花连露打,都悄没声磕头猫腰,灰头土脸出去。
呵,忠心,值不上二十两银子。
打发走这一起子二心奴才,柳露桃眉眼舒开,好似再没烦心事,芳时却垂头丧气,柳露桃拉她,来瑞也说:“幸好娘子予小的那二十两分毫没动,要不的可指着什么过日子。”
柳露桃笑指他:“就要饿着你了,且放着心。”
笑意停一停,又道:“今日见晚,这一摊子你两个也别忙,明儿再拾掇罢了。”
来瑞答应一声,出去前头看门,芳时陪着柳露桃徐徐往后院走。
路上不少金玉摆件磕碰在地上,箱箧柜子也乱作一团,芳时不免一看一眼地心疼,口中唉声叹气。
一转眼,可好,柳露桃随手一推,穿堂近花小几上一座一尺来高珊瑚也给推了,指尖又一弹,挂在借枝上红玛瑙扇坠儿也给弹地上。
回到卧房更好,妆奁整个往地上怼,芳时心疼得要不的:“娘子!且看着里头一式十二支的白玉簪子,那也是郎君送的!”
柳露桃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还新的呢,”芳时要去捡柳露桃不让,她急得跺脚,“老爷赐下的银子也搜去了,拿什么置办新的?”
柳露桃说地上尖剌剌的看划着手,硬拉着往榻上躺,一壁问:“你知是老爷赐的,太太不知道,太太进去说要告状,你猜她找谁告状?”
见芳时不很明白,她又说:“现知道爷偏疼我,太太和你二娘又不傻,自然只能到老爷处告我。”
芳时眼睛一亮:“那不放火的拿住巡更的?这一下老爷也知道她们专意欺负咱了。”
可不,但柳家家世在那摆着,方老侯爷也不好说什么。
不能说,不能伸张正义,这就要老将军的命,他心里对柳露桃只有更惭愧更怜悯,先头给二百,这回说不准翻一番儿。
芳时若有所思:“这一摊子杂乱娘子也说先不收拾,是等着郎君来看?他怕不也要两倍、三倍偿娘子。”
柳露桃淡淡嗯一声。芳时喜欢了,出去说点水娘子匀脸,柳露桃放她去。
数着时辰的,紫栏街到常山侯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来一趟要两刻钟,杜氏不是隐忍的人,回去就要发作,作多久呢?
总也没多久,方闲庭就要来了。
快想想,柳露桃想想往后日子,一想二、再推三,就想起自己在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