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东观
范阳卢柘的侄女卢萱,如今尚未婚配,却也一点不见着急,是个心气颇高的。
旁边几案上坐着的是太尉王玖之的嫡女王颢微,姿容清丽脱俗,正有王氏画作最显名的秀骨清像之风,“确有此事,我母亲日前进宫与葳蕤夫人议事时聊过几句,陛下想为皇子们选妃——
只是东宫之位未定,妹妹们还是仔细思忖的好。”
那王颢微只抿了一口面前的昆山玉露,神色并无端倪。
光禄勋庾缗的亲妹庾缇亦在席间,那张嘴最是伶俐,“听闻二皇子独孤靖鞅是极俊美的,不对,如今应该唤陆靖鞅,只是性子不太好。他当年攻城时与前朝那位中郎将能过得个有来有回,想来战场上也是颇有功名,将来——
几位贵女立时悚住,忙掩住她的嘴,“庾妹妹,你快打住,那玄娇姐姐还在此间呢。”
不远处,缪玄娇正在槛间教引侍女。
“哎呦,瞧我这张嘴,实在是太不知轻重,一会儿席间各位姐姐必得灌我喝个酩酊大醉,好叫我昏死过去,别说些冲撞的话。”
“几位贵女还望自重些,席间不可妄议皇子名讳,传到陛下和娘娘处,玄娇亦是无能为力。”不知觉间,缪玄娇已走至这畔围屏,倒让大家皆是落得个红脸窘态。
“我,我不是——”那庾缇脸已涨得通红,堪堪要溢出眼泪。
“行啦,缇儿,你还是早些择婿,好教那良人只管着你。”缪玄娇也不恼,只打趣儿回去。对面庾缇霎时丢来一个眼刀,剜得玄娇只觉得可爱。
缪玄娇见各处已坐定,奉食完毕,娘娘随后便到,于是从善如流,坐在庾缇这侧的席位。她已好久,未曾与姐妹们扯闲消遣,仿佛又回到未出嫁时。
那卢萱似已动了心思,对皇子之妃位有些势在必得,汲汲于打听几位皇子的讯息。她坐而转跪,朝缪玄娇方向略福了一福,“玄娇姐姐,你入宫数月,可曾见过三皇子?听说他不得圣上喜爱,极为乖戾散漫,术业也是愚钝······可千万别挑中我们姐妹几个。”
缪玄娇扶额,且不说她未曾于近处见过这几位皇子,她早已不信别人嘴里的人物品评。他父亲那样的男人,在外人言语中皆是姿容出逸,品性超拔云云,可于她和她的家人而言,缪通如今只是一个无情寡义的“圣人”君子罢了。
“卢萱妹妹,玄娇入宫以来只在尚仪局奉职,对皇子们确是疏于关心,实在无能为力。”
围屏间几位贵女都觉得扫兴,只闲聊些长安城里女容的新样式。
几番呕哑嘲哳,很快喧哗骤止,葳蕤夫人一袭盛装由穿花门逶迤而至堂前。
“各位不必拘礼,随意些,且当做是自家姐妹聚会,别受束缚才好。”这葳蕤夫人温声软语,教人如沐春风,席间贵女无不赞其风华。
“陛下和几位皇子重臣今日正于灵犀宫外上林苑行春围射猎之仪,一会儿席毕,各位若想于神明台周围拈花赏春,切莫靠近围圃,以免箭矢无眼,伤了各位金玉之身。若冲撞了陛下,就不好了。”
堂下一阵异动,尚未有婚约的贵女们都想亲眼目睹几位皇子姿容品貌,恨不得即刻用完午膳,凑近上林苑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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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林苑的猎物,真是无趣,如何能与我广袤北地遍地豹豕相比,饶是海岱的雉鸡都比这里的虎兕凶猛,可见宫门颐养能让活物失去斗志。”陆靖鞅拨弄着一只自赴捕网的兔子,忽又觉得并无生趣,甩手放走了。
陆穰笑了笑,于马上回身应到,“皇弟有所不知,这上林苑是历朝帝王用来圈养疏方名兽的。前朝司马长卿作赋,记录了此间数十种珍奇,方才围笼中所见兕兽、巨象、大雀、狮子皆在其中,更遑论各类飞禽游鱼,汗血宝马,实在琳琅满目,不可暇接。如此方能彰显皇家气派,以示鞭长极西之地。”
那陆靖鞅悻悻然垂下眼帘,不吭一声。
陆朗极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顿觉目之所及实在是钟灵毓秀之地。
“哥哥,你怎么什么也不猎,骑射技艺何时如此差劲了?”那陆蕻和陆羡纵马跟随于队列之尾,随处观花惹草,也不出一箭。陆蕻无奈朝漫无目的的陆羡嘀咕了几句。
陆羡也不恼,于马上只叼着骨节草,悄一弯唇。
“我与这里的虎兕已是故友,伤着他们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