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战士
不知不觉间,我来客栈已经一周了。
客栈的日子,彻底打破了我原有的生活模式,陈叔和林杰希的突然降临,带给我喜悦之余、更多则是手足无措。
或许,在遇到他们之前,我的日子也是能忍受的。但如今居住在他们为我打造的、好似乌托邦的客栈生活里,我真切地感受到,过去的生活犹如枯槁破败的荒原,暗黑无边、了无生趣。
跟他们相处的日子里,我时常会陷入一种恍惚之中:林杰希好像真的是我的哥哥,陈叔是我的爸爸。但这念想往往只存在几秒,就像是烟花那样绽开后化作烟灰无处可踪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住这突来的恩赐,又随之担忧起恩赐到来后必将转瞬即逝的结局。
因为我始终记得,我流着木家的血,我的爸爸是个赌徒、我的大伯是个魔鬼,我的身上是脏的,一辈子,都是脏的……
奇迹仍旧没有出现,几天后,大伯找来了客栈。
他的耳朵看上去已经痊愈,穿着一件崭新的灰蓝色衬衣,白净的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慈眉善目的笑容,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看到我藏在陈叔身后瑟瑟发抖,连忙向陈叔解释, “老板,都怪我那天骂了这孩子几句嘴,没想到就离家出走了,这些天担心死我了……”
陈叔神情狠戾,他没有回应,只是走进大伯、朝着对方脸上吐出一口浓烟。
大伯被呛得接连咳嗽了几声,没好气的把沾满烟灰的眼镜摘下来、在衬衣上蹭了蹭。他瞪了一眼陈叔,便转向我,和声细语地说:“萱萱,大伯不该骂你,跟大伯回家吧。”
他的眉眼分明是在笑,投射的目光却像冰锥一样插入我心里,我下意识颤抖着后退几步。
但转瞬间又想,客栈追究不是我的避难所,陈叔和林杰希更没有理由同我一起陷入泥潭,这样想来,我便又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双腿,慢慢挪向那个魔鬼。
“萱儿,上楼去!”就在我迈开第一步的时候,陈叔挡在我面前,声音低沉又带着勒令。
“陈老板,光天化日之下,抢别人的孩子,不好吧?”大伯脸色骤变,他最擅长用温柔的语调说着狠戾的文字。
陈叔啐了一口吐沫,将抽完的烟头在大伯的衣领上捻来捻去,大伯的衣角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窟窿。
我看着大伯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渐渐涌出了难以遏制的怒火,就好似,那日大伯往死里打我时的眼神一样,我的双脚好像被定住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看我没有动作,陈叔又大声呵道:“快,上楼去!马上!”
我快步跑上楼,身后传来大伯原形毕露下的咒骂声音。
“你个老不死的,什么意思?”
“别TM以为坐过局子我就怕你!”
“你这个死瘸子,你……”
我躲进房间里,对骂声渐渐疏远,随之而来的是断断续续的喊叫声。那喊叫声听得出来有多痛苦,却听不清到底来源于谁。
我捂住耳朵、心乱如麻,一边啜泣着、一边心里无数次呼唤林杰希的名字。
“林杰希,你快回来啊!”
“林杰希,你在哪啊?你再不回来,陈叔就……”霎那间,我的脑海浮现出陈叔跛脚走路的画面,他那佝偻的脊背,沧桑的身躯,跛了的右腿……
喊叫声仍不绝于耳,我咬了咬牙,疯似得冲向厨房,拾起一把最锋利的菜刀。我紧紧攥着刀柄冲向后院,一时间恐惧全无!
我不知这次是不是又会被大伯夺过刀子、反手毒打一顿,亦或是,我终于可以同他同归于尽……
但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陈叔安全!
然而,当我走入后院时,却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
大伯正被陈叔踩在脚下,仰卧着的半只脸已经陷入泥土中,血与泥混在一起,嘴里“呜呜咽咽”地发出并不完整的声音。
陈叔撸起袖子,胳膊上青筋凸起,除了手臂上有些划伤,整体并无大碍。
只是他的脸憋得通红,脸上陈旧的疤痕被映衬地更明显了。
他一只脚踩在大伯身上,一手夹着烟,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自己精疲力竭,对手更是惨不忍睹。
陈叔看见我后,眼神落在我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上。他朝着大伯的脑袋丢掉了烟头,一脚踹开地上的男人,一跛一跛地走近我。他掰开我的手指、取出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儿,以后别再这样了,拿了刀,你这辈子就完了!”
那天,大伯娘是用一辆马车把大伯驼回去的。我看着大伯体无完肤的模样,心中有些畅快,但又有些莫名的不安。
林杰希晚上进货回来的时候,陈叔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在我的乞求下,林杰希带我一起去了警察局。
不过半天,陈叔的白胡子长出来许多,眼窝陷得更深了,他隔着铁锈栏杆跟我说:“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