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宫里人人皆知，天子微服私访从民间带回了一个柳美人。那美人眼尾带痣，与高傲的林美人有七八分像。是个极好的替身。也是天子用来与心上人置气的好工具。就在众人皆以为我会得盛宠时，天子却不再来见我。仿佛已把我遗忘在深宫中。时逢西凉与我朝停战，天子设宫宴招待西凉使臣。那使臣醉了酒，狂妄地要看天下第一美人上殿献舞。天下第一美人，便是那位天子捧在手心里的林美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周裕知捏着酒杯脸色阴沉。眼看天子就要发怒。丝竹之声响起，我穿着舞姬的罗裙现身。舞姿妖娆，媚眼如丝。殿上来宾看得啧啧称奇，满眼火热。只有李塬黑着脸，一言不发。舞毕，我退到殿后静静地等宴席结束。「美人身上好香。」不多久，黑暗中一道灼热的呼吸猛地落在我颈间。我小声惊呼，转眼就被周裕知带到床榻上。他埋首在我肩膀上，略带怒意地啃咬了一口。在宫中，我是天子的私有物件。旁人自然是不许觊觎的。「柳美人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上殿献舞的？」「臣妾只是……不想陛下为难。」我怯怯推了推他宽厚的胸膛，有些委屈地咬着唇瓣。低头时眼尾颤动，洇上一层薄薄的水红。昏暗中，李塬的身形猛地顿住。他呼吸一滞，抬眼直勾勾看着我。宫里人都说我与林美人相似，却不如林美人傲气。难以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她们却不知，这温柔刀，也刀刀要人性命。果不其然，周裕知面色逐渐缓和下来。他起身，怜惜地拢了拢我的衣衫。又抬起温热的大掌摩挲着我眼角的小痣，看得有些出神。「那臣妾先告退了……啊！」眼看他情动，我不顾礼仪下了龙床。还未走上几步，脚踝处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不知何时，那里红肿一片。「跑什么，朕难道能吃了你不成？」周裕知脸上带着几丝不满，挥手就要喊太医。我揪住他的衣袖拦住他。「不用了陛下……上次刺伤后太医开的药膏臣妾还带在身上。」许是我乖巧服软，如金丝雀般的模样令他满意。周裕知当真如了我的愿，慵懒靠回床榻上。看我笨拙地挖着药膏敷伤口，他忍不住低笑出声。「长得精明，却是蠢笨。」昏暗的烛火中，周裕知从我手中接过药。凝如羊脂的白玉膏在他指尖化开。见此，我惊讶地缩回脚，却被他猛地握住。微凉的手指温柔落在我脚踝上，幽香乍起。这白玉膏，可是好东西。我笑得温顺，唇边梨涡浅浅。「陛下对臣妾真好。」「若是林姝如你这般听话，朕就省心多了。」周裕知的手一点一点往上爬，俯身在我唇上轻啄。退开时眼中却并无火热，反而带着几分警告。警告我，不要觊觎他心上人的位置。天子的温柔，当然不是对我。这天下与林姝相似的女子，他怕不是都要善待几分。那夜后，人人皆知新美人得了宠。但远在五台山的林美人仍无半分消息。直到天子随便寻了个由头，将镇守边关的威武大将军定罪打入牢中。大将军林远，林姝的兄长。「皇上，林美人到宫门了。」周裕知这几日都在我的殿中流连。这日我正温声细语喂他喝梨汤时，殿外公公急忙上前禀报。原本不紧不慢与我调笑的男人神情一紧。周裕知冷冷推开我，认真地理起了衣襟。一句话也不留，匆匆离去。消失前，他面带厉色朝周围点了点头。自那日后，我的寝宫被搬到更偏远的地方。殿外多了不少人看守。天子再也没来过。人人皆知我这是被软禁了。免得我不识抬举，顶着这张脸又把林美人惹恼。在宫女的窃窃私语中，我再次听闻了天子对林姝的宠爱。那日林姝怒气冲冲地闯进御书房，出言不逊。但天子丝毫不介怀，当即就把无端入狱的大将军放了出来。将军入狱本是朝中大事，却偏偏成了他们调情的把戏。我在院中慢悠悠喝着清甜的梨汤，只觉得无比讽刺。「美人失宠，何不找本王投怀送抱？」宫墙旁桃枝上，一道身影乍现。那人青丝如瀑，眉眼清冷。此时他言语轻佻，慵懒躺在枝头歪头打量我。敢在宫里如此不守规矩的，也就只有那位西凉国送来的质子了。西凉五皇子，褚凛。「不劳烦殿下费心，练好你的兵，等狗皇帝快死时夺天下就行。」我面无表情地将梨汤全倒在地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嘴角。宫里周裕知的眼线太多，我得时刻装得小意温柔才行。但既然褚凛敢现身，那就是安全的。在他哀怨的眼神下，我利落转身回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