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和第一夜
钟表里的指针不管如何走动后终会回到原点,而代表着的时间会同样不变吗?不会,如果会,莫莉会毫不犹豫的转动,让时间倒流回她说出那句话以前,也不是不说,只是要更委婉一点。
“我才刚刚赶走了一位纠缠你的男人,如果那也算男人的话。”莫莉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人,不,男孩稚气未脱的脸,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波澜,和沉静的湖水一般,直透透的照出她的无地自容。
“然后,我也是个男人。”
是否是因为只有昏暗的光,男孩被照亮的那半边侧脸也模糊不清,话是没有起伏的平静语调,表达的意思也有点琢磨不透,莫莉想起刚才她出格的用词和被拥在怀里的场景,她的脸上都还能记忆起男孩胸前衣服纹路的触感。
她猜不透男孩的情绪。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如果可以,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落个脚,我手里没有现金,这个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银行能取到钱,没有酒店能收留我,学生公寓我也进不去,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真的只是想找个地方住!”一连串的输出完毕,上帝保佑,这大概是莫莉自来到伦敦后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她都害怕呼吸打扰到了自己。
“你是这里唯一一个人了,除了我。”
没怎么停顿的语速加上含糊的发音,打得法赛尔的耳朵发麻,衣服上的湿润还在扩大,感觉都透进里衣了,如果他刚刚没有管这件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家,进了浴室,而不是无奈地等着衣服湿透,黏在胸口;如果他现在就走,可能还能赶在头发也被借机飘进伞下的雨打湿前回到家里,喝上一杯热茶。莫莉也注意到了眼前人的不耐,灰蓝色眼睛上方的眉毛轻微蹙起,然后又归于平静。
“可能那个流浪汉还没走远,他还在这里。”莫莉没有说谎,街道的明亮没有延伸多远,某个看不清的阴影里可能还存在蹲守的人。
片刻的等待,眼前的男孩收起伞,没去管争先落在身上的细雨,随身体摆动翻起的衣角没有抚平,仿佛表达着他的妥协。莫莉看着男孩的背影,看着他肩头被雨点落过出现又骤然消失的深色。
“跟上。”
莫莉加快脚步,和男孩并肩,不再有不安的气息,仅仅是雨夜中散来的淡淡茉莉香气。
狭窄的楼梯通向三楼,走过是腐朽木板与铁器的摩擦声,两人大概用了十分钟,从刚才的街区来到这个老旧公寓的楼道。十分钟,一句话都没有说,清醒过来的莫莉一路上都在质问她的大脑,脑海里全都是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她竟然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说出那种话!迟到的懊恼和羞愧盈满了莫莉的全身。
“我很抱歉刚刚看见你就做出那样的行为,还让你身上淋湿了,我只是,看到你走过来,我就。”
“对你来说是那时候的最佳选择了。”法赛尔关上公寓大门,伴着生锈螺丝轨道之间交杂的噪声。
“箱子。”法赛尔喊着愣住的莫莉,“给我吧。”
“哦,哦,谢谢。”莫莉回过神,递过手中的行李箱,男孩的手有刚接触金属器物的凉。
三楼608室,上面是小小的门牌,雕花字母写着—弗里曼,法赛尔·弗里曼,莫莉默念着这个名字。
门打开,只有窗外月亮照进来的一点亮光,随着开关的啪嗒声,房间被灯照亮,拥进莫莉的视野。希腊纹格样式编织的沙发,白色木纹的矮方桌,厨房和客厅的分界处甚至还挂着彩色的珠帘,大大小小分布的枯死的盆栽,只有壁炉上的那点还是绿色,还有顽强的白花开着;视线里映入的是满满当当,窗旁的一角却有着不合群的空旷。
法赛尔没有招呼莫莉进门,他直直地走进去,挪开沙发,地毯上躺着一个刚刚没有被莫莉发现的男人,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有着不小的呼吸声。
男人很高大,沉睡的身体没有一点支撑,法赛尔费力地把男人挪动,让他背靠在沙发上,熟练地拿起一旁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收拾完矮桌和地上遍布的酒瓶,法赛尔从口袋里抽出烟盒来点,打火器打出火光的那一刻他好像才想起门口的莫莉。
“怎么不进来。”他偏过头来看,火苗离他的鼻尖大概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光打在他抿着烟的嘴唇上。
莫莉迈进房间,自觉地关上门,和烟味一起袭来的还有毯子。
“擦擦吧,你右手边是浴室,等下你就睡奥利弗--”法赛尔皱了下眉,想起奥利弗·弗里曼那一片狼藉的卧室,“不,我的房间,你等下睡我的房间,左手尽头那间。”他吞吐出烟雾,直接掐灭了未吸完的残烟。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可以--”
“没有别的选择了。”法赛尔走向厨房,他现在急需要一杯茶来添温,烟涩味进了他的肺,没把温度带进脑子。“这里还能睡得下人的只有我的房间了。”
莫莉看见男孩去拿水壶,放好去拿茶包,却没有打开灶台的火。
串串珠帘发出像冰块间的碰撞声,把夜晚越发敲得冷。明显相排